情知左良玉必然無法倖免,不再要求周望停止進兵,只是冷冷地對周望說道:“好威風!好煞氣!不知朝廷在周副將眼中算什麼!”
周望豈肯相讓,反唇相譏道:“荊州將士萬餘人,在河南與賊寇浴血奮戰,其父老鄉親、妻子兒女卻受到左賊荼毒,朝廷就是這麼對待勞苦功高的將士的?有功不賞、有罪不懲,如何讓將士們心服?”
周望陡然提高音量,厲聲道:“今rì必拿左賊人頭,給萬餘將士一個交待!”
盧象升已經徹底平靜下來,幽幽地嘆了口氣,道:“汝等此舉,將陷林純鴻於不忠不義,何不靜待幾rì,且看林純鴻有何打算?”
盧象升對說服周望徹底失去了信心,在他心目中,林純鴻至少識大體,非周望之輩可比,於是他丟擲了緩兵之計。
果然,周望遲疑了,雖然他對林純鴻非常瞭解,知道其絕不會容忍左良玉的倒行逆施,但萬一林純鴻有另外的謀劃,豈不是讓他陷入被動?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當週望猶豫不決時,一下屬上前在其耳邊耳語幾句,傳達了林純鴻“除惡務盡”的命令。
周望大喜,傲然道:“不能拿左賊人頭,方是不忠不義之徒!”
盧象升見事已不可為,嘆了口氣,黯然離開周望軍中,神sè間蕭瑟無比……
在盧象升離開後,周望立即令荊州軍將士發動進攻。左良玉jīng銳拼死反擊,寧死不降,最後全軍盡墨,亂民軍也死的死,降的降,最終活下來的不過六七千人。
左良玉死於亂軍之中,被荊州軍梟首後,掛在襄陽城上示眾十rì,然後被處理後送往京師,林純鴻還特意上了一份表,誇耀荊州軍剿滅反賊的功績。
且說盧象升離開周望軍中後,一路搖頭嘆息不止,幾乎忘記了尚在滁州奮勇殺敵的將士。
盧象升認為,東林黨的挑撥僅僅只是原因之一,而左良玉覬覦襄陽、荊州和夷陵三地,試圖霸佔三地後,擁兵自立,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進而,盧象升又聯想到林純鴻手握重兵,聽調不聽宣,他不禁對武將擅權擔憂不已。
“有此等驕兵悍將,實非社稷之福!”
盧象升熟讀史書,早就明白一個道理,各朝各代在面臨長期的戰亂後,最終的命運不是滅亡,就是被悍將玩弄於股掌之間,幾乎沒有一個好下場的。
如黃巾之亂後,東漢名存實亡,被曹cāo挾天子以令諸侯;黃巢之亂後,大唐被朱溫取而代之……
大明朝何其相似啊!
關遼集團被祖家、吳家所瓜分,表現出一定的dúlì化傾向,只不過其地狹小,還需要朝廷供養,方才聽命於朝廷。鄭芝龍就不用說了,從來就未真正聽從朝廷的指揮。林純鴻表面上比誰都忠義,但其心裡打著什麼主意,就如司馬昭之心一般。
歷史上有沒有例外?有的!比如南宋!
南宋在經歷了初期的戰亂之後,下狠手自毀長城,將岳飛處死,方才維持了百餘年,最終被蒙古人所滅。但是南宋之所以能順利殺掉岳飛,與宋朝厚待士大夫,士大夫勢力空前強大大有關係。而現在的大明朝廷好像與士大夫關係並不好,士大夫離心離德的現象非常嚴重。
況且,即便能除掉林純鴻等驕兵悍將,這樣的小朝廷是大明所需要的麼?
盧象升的感覺非常敏銳,他已經覺察到,自左良玉一事後,朝廷對諸將的控制能力將空前下降!
盧象升軍旅生涯多年,對武將的心理瞭如指掌。
大明武將地位之低,恐怕史上絕無僅有。這幫武將一方面對文臣怨恨無比,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依賴文臣作戰,心理多多少少有點扭曲,鄧玘、左良玉燒殺yín掠如家常便飯,無不是心理扭曲的明證。
而且,盧象升還知道,戰亂時武將擅權幾乎無解。朝廷需要打勝仗,勢必逐步擴大武將的自主權,最終的結果必然是武將權力越來越大而不可制;如果朝廷把武將當賊防著,這樣的朝廷,恐怕堅持不了多少年,也該滅亡了!
想著想著,盧象升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林純鴻擅權已經到了絕無僅有的地步,離曹cāo僅有一步之隔,如果林純鴻真如曹cāo一般掌握了朝政,將大明治理得猶如荊州一般,大明豈不是強大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盧象升覺得恐懼不已,盡力避免往這方面想,但是,此想法一經產生,就如毒蛇一般纏繞心頭,怎麼都驅趕不開……
章節目錄 第二百四十七章 走馬觀花
盧象升乃文武雙全之人,就如岳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