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鈔早就成了廢紙,雨田老弟也不想想,朝廷濫發寶鈔,老百姓當然不願意用。今天的寶鈔還能買頭牛,明天就只能買個炊餅,換做是你,也急著花出去!”
李崇德對張道涵的觀點不屑於顧,斜眼看了張道涵一眼,說道:“要是朝廷儲備等值的金銀,放手讓寶鈔和金銀直接兌換,寶鈔何至於此?”
“朝廷要是有等值的金銀,還發行寶鈔幹什麼?發行寶鈔不就是為了斂財?”張道涵的反擊立即接踵而至。
“發行寶鈔的作用多著咧,方便交易,哪能是為了斂財?”
“朝廷要斂財,小民能阻止嗎?”
……
張道涵和李崇德的爭論聲越來越大,林純鴻見兩人爭論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一個說的是紙幣的作用,一個說的是朝廷不負責任,根本就是雞同鴨講。他無法,只好說道:“寶鈔也容易仿製,溫州府錢庫這個地方不就鬧出了仿製寶鈔的大案麼?”
張道涵與李崇德終於停止了爭論,又一起談論起當年轟動大明的偽造寶鈔案。
但張道涵和李崇德爭論早就驚動了周圍的食客,這些食客基本都是生意人,當然對銀兩的不便深有體會。一時之間對林純鴻三人指指點點,議論聲不絕於耳。
在林純鴻那桌旁邊,赫然有一金髮碧眼的西洋人,也在側耳傾聽。林純鴻對大明的西洋人已經見怪不怪了,也沒有故意去搭訕。這個西洋人來自西班牙,名喚菲利斯,打著傳教士的旗號,做一些生意上的勾當。他對眾多食客的爭論暗自冷笑:“這有什麼難的?鑄造各種重量的金幣銀幣,這些問題不就引刃而解了?”
正當菲利斯對大明人的智商腹誹不已時,林純鴻小聲的議論傳入他的耳朵:“鑄造金幣銀幣也是個辦法,奈何這些都需要成本,幾乎沒有賺頭。朝廷不也幾次大規模的鑄造過銅錢麼?每次都虧得血本無歸。實際官府鑄造的銀元寶,也和銀幣差不多,奈何種類太少,品質也無法保證,對小額交易用處也不大。”
李崇德嘆了口氣,說道:“現在錢法已經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鄉兵進入村莊後,無不提出村裡的銀兩或者銅錢不夠,交易時基本都是實物交換,非常麻煩。不知道大人注意到了沒,大批次交易時,銀錢運輸也是個大問題,長途運輸不僅損耗人力,而且在路上也不安全,這對我們的生意影響很大啊!”
張道涵皺眉說道:“只有朝廷才能制定錢法,奈何現在朝廷內憂外患,裡面也鬥得不亦說乎,哪有閒工夫制定錢法?再說現在遇到的問題怎麼解決也沒有一個定論,即便朝廷有心也無力……”
“噓……”林純鴻注意到旁邊的西洋人正在傾聽他們的談話,忙止住了張道涵,說道:“盛澤的醬菜果然名不虛傳,果然好吃,兩位覺得如何啊?”
“果真如此,盛澤不僅衣被天下,連小吃也別具風格啊……”
“哈哈,盛澤不僅衣被天下,醬菜名不虛傳,就連那歸元院也聲名鵲起,果然是那人煙阜盛,商賈雲集,人文薈萃的好去處,只讓人認他鄉是故鄉……”
不含絲毫營養的廢話說了半天,三人付了帳,揚長而去,繼續觀看盛澤的絲綢盛業。菲利斯一時心潮起伏,他感覺到一個發財的機會到了,連忙付賬尾隨而去。
同樣尾隨而出的還有一男子,用仇恨的眼光瞪著林純鴻三人……
這名男子便是冉之煥手下家丁之子邱振濤!大田之亂的當晚,邱振濤之父命喪韋悅翔之手,後來他聽聞林純鴻是幕後的黑手,便至施州衛申訴冤屈,沒想到施州衛指揮使根本不搭理此事。長久的憤恨得不到發洩,他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便一路尾隨至江南,伺機刺殺林純鴻報仇。
由於林純鴻乘坐三桅帆船,速度極快,邱振濤一路打聽林純鴻的去向,一直追到吳江,方才重新發現林純鴻的蹤跡。
邱振濤素聞林純鴻武勇過人,倒也不敢貿然行事。他怕一次行刺不成功,自己喪了命倒無所謂,但不能為父報仇,死也不會瞑目。父親的音容笑貌時刻印在他的腦海裡,當初家裡窮的揭不開鍋,父親仗著自己手裡有兩下子,到冉之煥那裡做了家丁。邱振濤清晰的記得,那天父親回來後,全家吃上了一頓肉。
從那以後,家裡的生活越過越好,但這一切被林純鴻給打破了。邱振濤緊盯著林純鴻,心裡暗自咒罵:“操,不就一土包子麼,還穿的人模狗樣的!”
只見林純鴻一行三人談笑不已,邱振濤牙齒咬得咯咯響:“老子今天就送你見閻王!”
大街上人來人往,邱振濤認為這是絕佳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