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與他見過一面。
但此刻,他凝視這被世人忘記的孤墳,如他許多珍貴萬分的歲月,被一抔黃土深深埋葬。
葬在漆黑的地底下。
從此不見天日。
白雪嵐問,“為什麼不回去?你不是想你老家嗎?”
宣懷風搖了搖頭,露出一個淒涼的淺笑,低低地說,“我回不去了。”
猛地張開嘴,發出一個垂死野獸般的嘶啞聲。
在白雪嵐懷裡,彷彿要把肝腸全部哭斷般,放聲痛哭起來。
(全書完)
第二本
第十三章
白雪嵐心知此時勸慰是不管用的,又怕煩惱積在心裡,發洩不出,反而更要生病,便不說什麼,只由著他哭。
宣懷風在他懷裡大哭一場,把身子哭得直顫,聲音漸漸小下去,隱隱抽噎,過一會,彷彿又積攢出一些力氣,又再痛哭出來。
來來回回,經了幾遭,才漸漸緩去。
宣懷風不再哭了,身子柔軟著伏在白雪嵐身上,只是懨懨的。
白雪嵐等了半日,問,“回家好不好?”
宣懷風沒做聲,也沒動。
白雪嵐便把他抱起來,走出林子。
宋壬在林外已經等得十二分心焦,遠遠聽著林裡有哭聲,又不敢莽撞進去,正難受得撓心。看見白雪嵐出來,趕緊迎過去,還沒開口,白雪嵐已經向他使了嚴厲的眼色。
眾人見此,都明白宣副官現在是受不得一點驚擾的,都小心地安靜起來。白雪嵐把宣懷風抱到車上,手在車窗上輕拍一下,司機就把車發動了,一路上不敢開快。
偏生此時是繁忙時候,車開到平安大道,便有些堵了。兩邊商鋪店門大開,街上人來人往,小販子為著趕生意,挑著扁擔在馬路上亂穿,別的也被堵住的小汽車不耐煩,把車喇叭按得震天響。
白雪嵐聽見那樣的吵,微微皺眉。
低頭去看。
宣懷風歪在後座,半邊臉輕輕搭在他大腿上,眼睛閉著,卻像是睡著了。
不多時,汽車緩緩駛過人多的街道,過了這一段路,交通又順暢起來。司機感覺到身後比墳墓還安靜的氣氛,越發把車開得小心,平平穩穩,沒有一點顛簸地開回了白公館。
宣懷風大概是在林子裡一場大哭,把力氣都哭窮了,這一夜,倒沒有再生出別的事來,睡得安安靜靜。
反倒是白雪嵐,因為心裡有一份擔心,睡不到幾分鐘,就要睜一次眼。
一會兒看看宣懷風的臉色,一會兒探探宣懷風的鼻息,一會兒摸摸宣懷風的胸口……
竟是他輾轉反側了。
到得凌晨五六點鐘,他又探到被窩裡,摸著宣懷風的手腕。
宣懷風眼皮微微耷了耷,發出一點聲音,“幹什麼呢?”
白雪嵐問,“把你吵醒了?”
宣懷風眼睛睜開一半,輕輕地說,“一個晚上,你折騰來,折騰去,不用睡覺了?”
白雪嵐嘴唇動了動,似乎打算說什麼,然而他又放棄了這個打算,瞧著宣懷風,只笑了笑。
宣懷風說,“我明白的,你別擔心。”
白雪嵐便驀然動心,把臉伏過來問,“你明白什麼?把話說明白了,讓我也明白。”
宣懷風說,“我不是輕易改主意的人,你明白這個,也就夠了。”
白雪嵐說,“是,足夠了。”
這句話,彷彿是咀嚼著橄欖而出的,有說不盡的意味。
兩人之間,便有一陣無法形容的哀切而勇毅的靜默。
宣懷風在床上拿一隻手撐著,慢慢坐起來。
白雪嵐問,“這就起床了?這鐘點不對。”
宣懷風說,“我口渴。”
就要下床去取水。
白雪嵐按著他肩膀說,“你別動,我拿來給你。”
不等宣懷風說話,就下了床,順手把電燈拉亮,在櫃子前把暖水壺開啟倒了半杯,那玻璃杯裝了熱水,頗為燙手,白雪嵐怕要把宣懷風燙到,琢磨著摻點涼水,轉頭一看,隔壁放著的玻璃涼水壺卻是空的。
宣懷風坐在床上,見他伸手要拉鈴,便問,“你叫人做什麼?”
白雪嵐說,“涼水沒有了,只有熱的。”
宣懷風說,“這種時候,何苦把別人也折騰起來。我正想喝熱的,給我罷。”
白雪嵐聽他這樣說,也不拉鈴喚人了,取過一塊手絹,把杯子裹著,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