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宦官捧了一大盤花葉俱全的桂枝進來。素盈從中挑了三枝,放在鼻端嗅了一下,又輕輕笑道:“這時候還不打起精神,要被人小看了。”
宮女將桂花插上她的髮髻,素盈向鏡子裡看了一會兒,忽然嘆了口氣:“才轉眼,人人都不似當年……”一聲嘆息又讓周圍人提起了心,面面相覷,不敢隨便出聲。
素盈認真審視自己一番,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帶著女官宮女們浩浩蕩蕩駕臨衍慶殿。殿內已放置帝后二人的御座,素盈對空置的皇座致禮再三,才向後座上坐好,頷首道:“宣。”
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走了一段路,衍慶殿裡又太安靜的緣故,此刻她清清楚楚聽到自己的心跳好快。越是細聽,心就跳得越快,她不得不深深呼吸。
一道身影擋住了門口的陽光,素盈一見那輪廓,心緒又鼓動起來,剛才的努力都化作徒勞。
那人走得有些遲緩,似乎身體不適。素盈不免關切,留神聽他的聲音是否清朗如常。好在他向御座拜謁時,氣息音調都是一如既往的沉著穩健:“微臣謝震拜見至聖至明天祐皇帝,惟願我皇福壽天齊。拜見至慈至善仁恭皇后,惟願娘娘聖躬萬福。”
素盈微笑起來,朗聲說:“將軍跋涉不易,平身賜座。”
謝震起身時,行動明顯不便。素盈徐徐道:“妾見將軍似是有傷在身。”
“微臣禮欠周全,萬望娘娘恕罪。”謝震沒有告訴她,那次劫敵營去救素颯,被一支長矛刺穿了腿。說來已是三個多月之前的事,傷處至今尚未完全恢復。她從不知道人受了那樣一刺,需要用多久來療傷。何必讓她徒增擔憂呢?
素盈有點後悔失言:不該撇開戰局與東宮不聞不問,卻先問他的傷勢。連忙又問:“不知陣前是否兇險異常?太子向來可好?”
謝震稍微怔忡一剎,眉心也不自覺地擰緊。不需要他詳述,素盈已猜到戰事艱難。誰料謝震卻說:“太子殿下領軍,無往不利。”他說的似乎是實情,口氣卻夾雜了少許的不肯定。素盈心知在這排場下,想要深談也沒可能,於是嫣然笑道:“聖上近來偶染微恙,不便召見將軍,已吩咐過在殿內賜宴為將軍洗塵。”說罷向一旁的宮人們丟個顏色,他們立刻傳入酒宴。
酒過三巡,素盈藉口退出殿外,一直遠遠踱到一面池塘邊。此時景緻略顯蕭瑟,卻也別有風味。素盈無心觀賞,低頭望著池中,彩鯉牽出的漣漪或聚或散。秋風驟起,水面上微波粼粼。她心境稍稍寧靜,聽到崔落花輕輕咳嗽一聲——謝震跟在崔落花身後,正走過來。
素盈見崔落花果然領悟自己的意思,向她微笑作為褒獎。崔落花欠了欠身,並不靠近,一轉身背對著素盈,面朝來路——那是通向這裡的唯一的路,有她看著,素盈就不那麼緊張,轉眼細看謝震。
謝震來到進前還欲施禮,被素盈一把拉住。兩人沉默了一瞬,謝震輕咳了一聲,道:“龍驤將軍已送到京師獄,微臣與盛樂公主的奏章也已上呈。勝敗無常,料想聖上能夠體諒。”
他透露出奏章中的求情之意,素盈柔聲道:“這事並不難辦,不用操心。幸好有你一直照顧三哥,辛苦了。”她迅速理清心裡的疑惑,接連問道:“我自忖東宮領軍經驗並不豐富,並不及龍驤將軍。為何他能一路得勝?是東宮妃有錦囊妙計,還是東宮治軍另闢蹊徑?又或是,西國境內局勢變化,有機可乘?”
“娘娘!”謝震輕聲打斷她的疑問,斂容答道:“其中內情複雜,微臣愚鈍,不能明瞭。事情本末已上奏聖上……”
素盈愣了一愣:“之前可與人商量過?”
“事涉機密,不便外洩。”
素盈頓足道:“你怎麼這樣冒失!奏章到他手中,已轉了好幾處,哪裡還有機密可言。倘若果真有重大隱秘,也該另覓門路,面呈聖上。如今給外人看見,你不怕別人轉而對付你嗎?”
謝震見她不追問內容,卻為自己的安危著急,坦言道:“這是密奏,微臣是託可靠的人轉交,料想不會有差錯。”
素盈心想:那也要看上奏的是什麼事。當真只給皇帝一人看過,他的反應更難料,不知會想出什麼狠心的花招。也許,還不如人盡皆知,縛住他的手腳反倒更好。
謝震觀察她的神色,也能看出她對皇帝信心不大,不禁說道:“旁人不足信,唯信我君王。若是連君王也不信,怎能做得人臣?”
素盈已拿定主意,要設法從三哥那裡弄清陣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此時便不再與謝震爭執。她頓了頓,撫了一下鬢角,問:“桂花……比我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