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對於我棄皇后之位不顧,頗有微詞,但也沒多加指責,一直柔聲和我說起嘉靖帝小時候的事。
她說:當時她還只是一個嬪,便知道太子小小年紀,學問好,經常被太傅表揚。偶爾見到,他也是一臉無害的笑,客氣,有禮貌,絲毫沒因為她是嬪而瞧不起她,也沒因為她後來得寵而更刻意親近。直到他登基後找上她,建議她做個太平太后,她才瞭解,這個皇帝兒子是和他父親一般的英明果斷的。
我不解,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她見我一臉的迷惘,嗔道:“痴兒,女人的幸福,求仁得仁,是謂幸福,大致上過得去便算了,細節無謂計較。”
她的口氣令我想起與菩薩之前的一面之緣。菩薩的意思,大約也是這般,只是……只是那般的慈悲心腸我不認為太后能比得上。
不計較?我一直都是個斤斤計較的人,不論是在日常行為或是感情上,我最怕吃虧,經常吃虧的人,才能明白那事事處下風的苦。
但是我仍打起十二分精神笑道:“娘娘,伶雪不比你,你是有鴻福的,伶雪福薄……”
太后阻止了我,笑了笑:“我算得是一個幸運的人,但伶雪,我也有我的故事,說不盡的故事,”那微笑有點蒼涼的意味,“我與先帝遲緣,信太妃先前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們都是經過一番來的,最後雖然得了個好歸宿,因為太知道身在福中,幸福得非常淒涼。像我,老有種不置信的感覺,這麼多年了,天天早上起來,我都凝視著這至尊至貴的一切,不信自己的運氣……”
“運氣……”我遲疑的問。
她苦笑:“是呵,運氣。先帝的心至死一直都在你婆婆身上的,所以……當時我是運氣,正巧被他閃眼看著了,便抬上位。如果當初在他視線裡的是別人,或許我仍是先皇的一個無所出的遺嬪,此刻應當在皇國寺裡冷冷清清安享天年罷。”
這是我第一回從另一個當事人口中聽到關於先皇與我婆婆之間恩怨情結,原來……原來他不是不要她,他只是退縮罷了!想必這些嘉靖帝也是知道的,難怪後來婆婆見到他之後,一切都看開了。
她不是運氣,我想起之前聽過的無數個版本關於張伶雪的父親張世及劉凝香的父親劉揚二人如何協力將她推至女人至尊。
她和別的女人不一樣,七萬打拼三分運氣,別的女人也許靠的才盡是運氣。
女人都是要講運氣的,這世界上普遍是關愛自己的男人,他們對於女人永遠是粗心的、幼稚的,但是對於他自己有切身利害的事卻又精颳得驚人。在很多女人感情生活中,並沒有遇見過真正能關愛保護女人的男人,或者遇到過,但他保護關愛的女人是別人。
我看太后神情寂寥,正準備挖空心思說些別的,她卻已經換了話題,“伶雪,我們也算是有緣的,不知可否請你幫我一個忙,以償我多年心願。”
我這21世紀帶來的爽快磊落性子終露了出來,立刻說:“沒問題。”
太后馬上教育我:“下次要聽過是什麼難題才好應允。”
我笑說:“放心,我不會吃虧,答應過的事如真要一一履行,那還不死得人多。”
太后啼笑皆非,微慍道:“你是這般和太后說話的?一副潑皮樣兒。”
“慢著慢著,太后您請先別生氣,適才那套,是專用來對付於伶雪作對之壞人的,他無情,我無義,兩不拖欠;對太后這般待伶雪恩寵有加的好人,當然肝膽相照。”
她讚歎說:“果然一代比一代精明厲害。你那婆婆,先前我也見過幾次的,哪知和你一比,你這猴頭,比她滑溜多了。”
哈,那是當然,我婆婆穿越前好歹是名牌大學畢業,雖是不知名的建築設計師,但轉戰室內設計一行,業內評價很高,自然是極高傲自負的,但我是三流學校畢業,又自己出來開店做小老闆,見慣世間冷暖,小聰明自是有的,可惜……大處仍是栽在古人手上了……
想著想著,不由得垂頭喪氣。
太后也是極聰明的,見我面露悲色,立刻低聲誘勸:“你不想知道我想要你幫什麼忙麼?”
我哪裡會不知道她的好意,回以感激一笑。
她想了想,非常直接地告訴我:“本太后是個極不易相處的人,時時防著別人。或是有時害害別人。”
願意承認自己不易相處的人,到底還有良知,我微笑。
她笑了笑:“你認為我有沒有害過你?”
“沒有。”我很乾脆的回道,是真的沒有。或許暗地裡對我存了心,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