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直好像喝了五味湯一樣,腹中不是滋味兒。
爹爹實在太過狠心,他不就替天行道,做了件好事兒,為何非要將他帶回去。
破天荒的,鄭直沒帶上守硯,一個人出了門兒。
熟悉的街道。不一樣的風景。
人總是在要離開的時候才能發現,原來身邊還有許多未曾注意到的東西。
永安街上的樹,轉角處的水井,都透著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兩家的宅子離的不遠,但要沒入學堂的話,他們兩個人擦肩而過。也不會留意彼此。
走到汪家門前,鄭直停住了腳步。
刻意前來告別,千言萬語埋在心裡,到底該從何說起。
開門的是青松,見到鄭直後。他極為熱情的將他迎進了門。
庭院中,辛夷手中拿著剪刀,仰著頭修建著樹上枝杈,眉眼溫婉。
她一襲粉色襦裙,嬌俏可人。
頭一次,鄭直髮現,原來他認定的兄弟真的是貨真價實的女子。
唇角露出一抹會意的笑容,他躡手躡腳的走到辛夷身後,打算嚇她一跳。
“啊。”
辛夷猛地回頭,做了個鬼臉,把鄭直嚇的倒退一步。
她捂住胸口,笑的前仰後合:“還想嚇我,這點兒小把戲。”
鄭直揮了下手,翻了個白眼兒。
“你看你哪點兒像女孩兒,大大咧咧的。”
辛夷放下手中剪刀,狀似認真的回答:“我一不會針織女紅,二不會三從四德,還真不像女子。”
鄭直隨口一說,見辛夷真的掰著手指列舉著自己的缺點,頓時哭笑不得。
非常不一般的人,鄭直突然間發現,辛夷真的和太多人不一樣。
她就算在陰天裡,也是一抹無法忽視的光亮。
離別的話,到了嘴邊,始終出不了口。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吞吞吐吐不像你的風格哦?”
青松砌了茶,端了上來。
青瓷杯盞在手中轉動,鄭直望了辛夷一眼,平靜的說:“我要回漢陽城了。”
正在飲茶的辛夷手一抖,灼熱的茶水灑在了手背上,燙了一片紅暈。
她顧不得去擦,連忙問到:“你在說笑吧,學堂還沒結課,怎麼突然回去?”
難得見她失態,鄭直輕笑一聲:“爹爹特地派人接我回家,明日就要走。”
“這麼快,太突然了,家裡有要緊事麼?“
辛夷手放到桌子下,輕輕揉著被燙紅的部位,關切的問著。
沒有任何徵兆的離開,讓她十分疑惑。
做楊夫子的學生,應該是一件榮幸的事兒才對。
涉及到家事,鄭直不知該從何說起。
瞞了這麼久,終於還是露了馬腳,他這幾個朋友反而毫不知情。
想到該離開後,也不知老爺子會不會真的狠心把他丟到南疆去。萬一要是去了,猴年馬月才能再相見。
他本不善於隱瞞,乾脆實話實說:“說來話長,我跟老爺子有過約定,要在清流鎮老老實實唸書,不能暴露身份。爹爹想讓我收斂性子,做個儒商,我卻常讓他失望。”
辛夷敏銳的捕捉到了關鍵處,她驚疑的問:“是不是李家、錢家這兩出事兒。暴露了你的身份。對不起,如果知道會造成這樣的結果,我一定……”
她的話沒說完,便被鄭直截住。
他伸出拳頭。比出向上的手勢,驕傲的說:“我可是最正直的鄭直,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出自本心。反正這十幾年,我都是這麼過來的,怎麼能怪你。”
如果不是因為替自己出頭,鄭直的身份也不會暴露,辛夷越想越歉疚,露出自責的神情。
她囁嚅著,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麼。
鄭直本無心邀功,見辛夷如此介懷。大笑道:“好啦,你要當我是朋友,就別擺出這副衰樣來。剛巧我也想家了。漢陽城那一幫混小子,沒我鎮著,還不知狂浪成什麼樣子呢。”
想起初相遇時。語出驚人喋喋不休的鄭直,他端著餛飩,好像在吃無上美味的鄭直。
辛夷噗嗤一笑,沒辦法把他和儒商聯絡在一起。
“回到漢陽城,你還是收斂下比較好,不然又要被流放到小鎮上了。”
一提到流放,鄭直伸手拍了下大腿。齜牙咧嘴的說:“得,千萬別這樣咒我,我家老爺子可厲害著呢。”
何況,鄭直暗自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