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老爹訓斥起辛夷來。
他脾氣一直暴躁,從來專權慣了,倒不是為了刻意給辛夷難堪。
然而院子裡老老少少這麼多人。他如此模樣,讓給辛夷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
在農村,十歲就算是大姑娘了,辛老爹這樣訓辛夷,十分不合時宜。
辛夷悶聲不吭。沒有辯解也沒反駁。
辛老爹見她膩著不吱聲,脾氣一下子上來了,將眼袋鍋往桌上一拍,吼道:“長輩跟你說話,當成耳旁風了不成?”
氣氛一下僵了,王氏暗自叫苦,今兒可是長平的定親宴,親家來這裡做客。
兩大家子頭一次見面,辦出這樣的難堪來,叫她以後怎麼在兒媳婦面前抬頭。
公爹啊公爹,您怎麼能在親家面前抖威風呢,王氏心中吩咐。
怕兩人鬧得更不痛快,王氏趕緊從灶房出來,恭敬的叫了聲爹,然後說:“今兒個是平兒大喜的日子,三丫頭難得回來一趟,您就別跟她計較了。”
接著,她又摸了摸辛夷的腦袋說:“不是娘說你,這麼久沒見你叔伯嬸孃還有爺爺,嘴甜點兒陪他們說說話多好。”
王氏說著話,特地看了下香香跟她孃的臉色,見兩人沒擺出不高興的樣子,才鬆了口氣。
汪清直夫婦在旁邊坐著,心裡不太舒服了。
平日在家,他們老兩口將這孩子,當親孫女兒疼著。
今天到了辛有財家,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訓。
辛長平的岳家來人,不知其中所以然,互相換著眼神兒,小孩子則做出擠眉弄眼的怪狀來。
劉婆婆站了起來,走上前,牽著辛夷的手對辛老爹說:“老哥兒,我們老兩口就這一個孫女兒,未免寵得厲害些。您兒孫滿堂,自是不知道其中苦楚。夷兒一直很乖巧,只是話少點兒。”
手心被劉婆婆握著,辛夷心中暖暖的,朝著辛老爹一桌人點點頭,跟著劉婆婆坐了回去。
從頭到尾,她一句話也沒說。
來參加這個定親宴,不是她的主意,站在那裡聽訓,也不是她的脾氣。
她衝著黃家的臉面,不想讓人家姑娘,大好的日子心裡添堵,這才忍住沒說敗興話。
辛老爹一下子傻了眼,愣了半天,竟無從反駁。
他擺著爺爺的譜來訓孩子,如今人家正牌的奶奶出面,明確的說了自家孩子自家疼。
看著辛夷跟著劉婆婆坐到了椅子上,他氣咻咻的拿起了菸袋鍋,狠狠吸了兩口。
辛家三兄弟,脾氣不比辛老爹,在外人面前出了醜,渾身不自在。
辛有財拎起酒壺,給桌子上坐著的人,斟了遍酒。
最後舉起杯子來,對著長平未來岳丈黃青說:“青兄弟,以後咱兩家可就是一家人了,閒了多來家中坐坐。”
黃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笑著說:“我家香香在家嬌慣的不成樣,以後,還請你們多多照顧。”
隔壁桌上,香香聽到爹爹的話,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兒,不好意思的擰著鞋尖。
她今天來辛家作客。特地換了身簇新的衣服,打扮的光鮮亮麗,辮子上海塗了頭油,臉上擦了香粉胭脂。
早聽說辛家孩子多。只女孩兒就有四個,為了不被將來的小姑子們比下去,她可著實花了心思。
等到那邊話題轉到了別處,黃香香才好奇的偷瞧了辛夷一眼。
住在同一個村子上,她也聽過許多辛家三丫頭的事兒。
在辛三丫默默無聞時,她也曾見過,如今一對比。記憶裡那個豆芽菜似的姑娘,跟現在膚色白皙,頭髮光潤的女孩兒,完全不像了。
她暗暗羨慕著辛夷的好運氣。在鄉下長了這麼多年,被親祖父祖母接走,一下子成了城裡人模樣。
再看看自己,剛開始的得意,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她這模樣。怎麼也趕不上辛夷的,不知道長平會不會嫌棄她。
香香咬著貝齒,胡思亂想著。
女孩子心細,難免會鑽了牛角尖兒。
辛夷陪著汪清直夫婦說著話,總覺得有人在偷看自己。
她四下張望了翻,目光落到了隔壁穿著桃紅色衣服,戴著花兒的陌生姑娘頭上。
在飯桌上。她聽著閒話,也知跟辛家結親的人家,同住上河村,姓黃名香香。
香香這個名字聽著倒不錯,比起花兒草啊豔啊麗的強多了。
黃香香見辛夷望向自己,嗖的一下又埋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