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裡的貨物錢財被一抄而空;所幸近幾個月大部分貨都已經運走;而櫃上的錢向來留的不多,但有盈餘都有去處;卻是有來有去,損失也不大。
不過最令人痛心的是許清嘉從官位上跌落;不但讓生意在雲南郡少了一層依仗;而且對於許清嘉來說;恐怕是巨大的打擊。
胡厚福看到許清嘉丟官的那段,當時就想趕往雲南郡;不過後面掌櫃提起;許清嘉休養數日;已經帶著妻兒前往江南了。走之前姑奶奶也曾向他提起過,要投奔胡厚福而來。
胡厚福便靜心等著;又一面使人打聽雲南郡的情況。
七月中,胡厚福終於到了南林。
許家一家人站在門口迎接他。他見許清嘉形容清瘦;人也有幾分萎靡,倒是他家妹子還是原來模樣,似乎還是那個沒心沒肺的丫頭,夫婿丟了官她也沒什麼反應的樣子。
胡厚福暗歎一聲,上前來拍了拍妹夫的肩膀,笑嘆道:“一家大小平平安安就好!”進了房又給三外甥分發了禮物,這才與妹妹妹夫共敘別情。
詳細的事情,他也是道聽途說,此刻問起許清嘉來,倒似在揭他傷疤一般,胡厚福索性不問,倒提起雲南郡來:“如今在雲南郡做生意 ;,倒是真的很難。自你走後,尉遲修暫代雲南郡事務,已經加了好幾次稅賦了,就連做生意的也少不了要被剝層皮下來。我當初聯絡的十八家藥商,已經有十家從雲南郡撤了出來,不再做雲南郡的藥材生意了,還有六家在苦撐,聽說往尉遲府上送了不少重禮,但尉遲修胃口太大,一時填不飽,已考慮做別的生意了。”
做商人的,沒有盈利就不願意再往裡投入了。
尉遲修喂不飽,他們也不必再拿別地的盈利來喂這頭餓狼。
“尉遲賊子!這是要活活逼死百姓啊!”
許清嘉聽到這件事,只除了痛心雲南郡一州百姓此後恐怕都沒好日子,卻也是無能為力。
雲南郡不比別的州郡,就算逼的再狠,也不會有大的變故。雲南郡各縣鄉村寨卻是夷民居多,野性難馴,真要是逼急了,恐怕這些夷民會鬧將起來,到時候外有吐蕃,內有民亂,定邊軍腹背受敵,當真後果難以設想。
胡厚福這些年走南闖北,見識不淺,此刻倒反過來安慰許清嘉:“若是雲南郡亂起來,說不定上面那位就能想起你的好來。”
許清嘉語聲沉鬱憤懣,“想起我的好有什麼用?我倒盼著下任郡守待百姓慈和,讓他們有好日子過。若不是被逼急了,誰願意鋌而走險呢?!”他自來心中裝著百姓,只不過官途兇險,此番嚐盡。與胡嬌一路遊山玩水以遣愁思,知道她是擔心自己,這一路都偽裝的極好,今日被胡厚福帶來的話給刺激的不免露出行跡。
胡嬌心裡暗歎,他心思沉鬱,也不是那麼快就能開解的。只盼他不再消沉。
故向胡厚福笑道:“哥哥,我家都快過不下去了,你瞧你妹夫懂的又多,不如給他尋個事兒做做?總不能我們這一家老小都靠你接濟過活吧?”
她手裡倒是有銀子,也足夠一家人生活,只是想著許清嘉整日在後院裡陪著她與孩子們,難免心境不開,不若跟著胡厚福去外面走走。胡厚福是個心性豁達的人,她這位哥哥能到今日境地,也不全是沾了許清嘉的光。在雲南郡胡厚福尚能沾點光,但在江南許清嘉卻鞭長莫及,全憑胡厚福自己的心思手腕,才打下一片天地來。
胡厚福哪裡不知道妹妹所思所想,立刻便朝著妹婿一揖:“我此番前來,就是來請妹夫襄助的,商鋪裡的總帳房家裡老父過世,卻是要守三年孝期的,這位置至關重要,尋常人薦來的又不放心,思來想去,正好妹夫閒了下來,便替哥哥幫這個忙,先頂一陣子再說?”
許清嘉近日也在思謀以後,官做不了了,他身為一家之主,總不能眼瞧著坐吃山空吧?
正好胡厚福提起,立刻也回了一禮:“大哥來請,我焉敢不去?只是家裡人口日重,要不大哥這工錢給妹夫開高些?我也好給你家妹子多扯幾尺布做幾件漂亮衣裙,也有餘錢打個簪子?”
他這純粹是與胡厚福玩笑,胡厚福與胡嬌聽了這話卻在心裡大鬆了一口氣。
自來讀書人清貴,而為商者乃是賤業,不及讀書人以及為官者的地位。許清嘉又是一門心思想要以功名出人投地的,如今成了白衣,若是還抱著過去的念頭不放,以後便有胡嬌愁的。
還好他自己想得開,聽到舅兄請他去做事,並無不喜,當著胡厚福的面兒,胡嬌忍不住伸出手來,緊握住了他的手,語聲都帶了幾分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