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她如何掙扎都沒辦法從他的禁錮中逃出。樁素感到隱隱間過分重的力道讓她的骨骼隱隱地生痛,她猛然回頭怒視他,不想卻觸到了一抹過分憂傷的神色,沉簡的這種神色是她第一次看到,彷彿是剝離了所有偽裝之後最後剩下的一片脆弱的真實情感,只需要輕輕地一碰就足以鮮血淋漓。
“你的眼中,可曾經看到過我?”沉簡深邃的眸裡,透上了幾分清晰的悽然。
樁素不敢看他。
“你的眼中,一直都只有一個輕塵……”沉簡的話語有些漂無,自嘲般地略略一揚嘴角,盡是苦,“素素,你可恨我?”
樁素掙扎的動作一頓,最終咬著唇,慢慢地擠出三個字:“放——我——走。”嗓子的一片疼痛間,讓每一個沙啞的字念出時是撕裂般的感覺。
恨嗎?她不想……不恨嗎?但事到如今,又怎可能不恨……
樁素感到握著她的那隻手緩緩松下,她心下一狠,一把將自己從他的禁錮中抽離,飛步往門外走去。門外的陽光一時的刺眼,樁素微微地眯了眯,卻還不及看清外面的景緻,只感到背後猛然一下重擊,面前頓時陷入一片無盡的黑暗。
流蘇在一旁一把扶住了昏過去的女子,轉頭詢問沉簡:“皇上,現在如何?”
沉簡的視線落始終落在自己空空落落的手上,語調顯得有些悠遠:“現在也差不多當是行刑的時候了。你……送她出宮吧。”
“……是。”流蘇本還想說什麼,但一時又難以開口,最終只是淡聲應下。
此時的天邊有些微白,白得刺眼。
楚宮午門的刑場頗大,此時刑場之中只是伶俜地立了一人,遙遙地抬頭,漫天的碧色落入他的瞳中,最終依舊只留了一片沉邃的黑。
時間已到,外面層層疊疊地圍滿了人,有小孩拼命地往裡擁擠著,卻是被身後跟著的大人有把拉到後面,一面罵罵咧咧地責備著,一面用手去遮住了他的眼,不叫他見過分濃重的血腥。
有人從後方帶上了一座寬大的簾幕,蒼白的幕布,在一片空曠之間更加顯得有些荒蕪。輕塵抿唇一笑,輕描淡寫地轉身,由著他們步入這個為他獨立構設的囚場。
唯有尊貴顯赫的人才允許在死之前尚且保留風姿的尊嚴。他倒不想,沉簡最終竟然還會給他一個這樣的面子。輕塵的笑此時落了幾分落寞,他不是不知道告別心愛的人獨自存活時的苦,然而他別無選擇。這個世界上本就已沒有了“樁素”,自此之後再無“輕塵”,或許她的人生終於可以平靜許多。
簾幕緩緩落下,一片白,漸漸地隔斷了面前絢麗的世界。
“時辰到。斬——!”令牌一落,手起刀落,伴隨著周圍的一片驚叫,原本的白幕被濺起的血染地一片透紅,紅地猙獰刺目。
有人吶喊,有人駭然,有人慌忙離開。刑場上微微漫起了血的氣息,在此之前,誰也不會想到,一葉盟的盟主竟然會死地這樣輕描淡寫,不含絲毫戲劇性。
然而,隨著輕塵的死,一葉盟旗下的組織彷彿如期約好一般,開始各自“執政”。南院、北樓、東西二房……原本赫赫有名的一葉盟,就如黑風寨一般,片刻之間土崩瓦解。只是,對於很多人而言,一葉盟依舊是一個傳說。
幾日後從皇宮中傳出訊息,皇上下旨,焚燬大量書籍史冊。很多人議論紛紛中,依稀間聽聞,這些書籍中皆有著關於一個名“素”女子的記錄,然而再往深處探究的人個個死於非命,最終也就再無人敢對此事好奇了。
依稀間,彷彿一時天下太平。
流雲山莊之中,院中央立著一個男子,依舊是那樣的棋局,依舊是雲淡風輕地落著,對旁邊立著的雲清淺淺一笑:“哦?輕塵死了嗎?”
“是的,屬下那日親眼看到的行刑。”雲清答著,然語調稍稍地頓了頓,“但是……聽聞當日在洛陽西郊之外,有人曾經看過一個白衣男人的蹤影。”
“是麼……”陌離淵輕輕一哂,卻只是拿自己手中的棋子輕輕地敲了敲棋盤,隨意道,“你來同我下。”
“是。”雲清領命,在他對面坐下,然而看著棋盤上黑白二子的佈局,面上不由顯出幾抹詫異,“莊主,這是?”
“這一棋局,名叫‘暗度陳倉’。”陌離淵淺聲說著,將手上的黑子隨意地又在棋盤上一落,唇角是若有若無的笑。他稍稍揚頭,恰見一群孤雁匆匆碌碌飛往天際,眸色間有些悠長。
一時間風起雲湧的江湖,一時間卻又開始悄無聲息地淡下。
風平浪靜的江湖,在一片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