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當年參將大人帶著您騎馬進城,那等風光,全杭城都知道,小的這才記得夫人的容貌。”說著目光落在佟未的身上,但見她一身華麗衣著、形容多姿瑰麗,卻是張完全陌生的面孔。不禁笑著問樊氏,“敢問這位少奶奶是……”
第七章 浮生總有半日閒(八)
“平南侯在此,我自然是平南侯夫人,容許容大將軍的妻子啦!”佟未驕傲地仰起下巴,笑意盈盈地看著店主道,“我說店老闆,一碗酸梅湯賣二兩銀子,是不是太黑了?”
那店主一頭虛汗,連連賠禮,“怎麼敢賣給您這個價,只是小店貯冰不多,這才把價格抬高,大熱天裡圖個稀罕。您若要喝,還不是言語一聲那般便宜……”
容許靜靜地坐在一邊,他素昔有不聞身邊事的本事,此刻佟未和店老闆討價還價窮客氣的話他是半句也沒有入耳,但卻有一句話久久縈繞耳畔不去。
“我自然是平南侯夫人,容許容大將軍的妻子啦!”這一句話用佟未那美妙動人的嗓音說出口,竟是比冰碗更沁人心脾。
容許在唇際勾出淡淡的笑,舒心,暢意。
不多久,四碗烏紫晶瑩的酸梅湯端上了桌,佟未摔先捧起一頓痛飲,甚是爽快,臉上的笑也越發燦爛起來。
“不要貪涼,這東西收斂,小心積了胃寒。”容許小小地飲了一口,亦不忘囑咐一句。
佟未斜斜地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大冰塊自然不怕熱,殊不知別人的辛苦。好不容易費盡口舌要來一碗這麼貴的東西,連謝也不帶一句,卻會瞎操心。”
樊阿神自然不懂什麼大冰塊,喝了酸梅湯才問:“大冰塊?哪兒有大冰塊?我這裡只有些碎冰子,店主忒小氣了。”
采薇在一邊掩口而笑,只不敢說明。容許則泰然自若,不為所動。不多久,小二麻利地將菜餚上齊,又殷勤地添了兩壺酒。
折騰了大半天,容許也餓,遂拿起筷子動了幾口,然才要喝采薇盛的湯,抬頭卻發現坐在一旁的佟未正一杯接一杯地猛飲壺中酒。
緩緩放下碗筷,額上濃眉微微一蹙,容許不動神色地問:“你不餓?空著肚子喝酒,是要醉的。”
“平日裡少見你說話,今兒可真熱情。”佟未一手拿酒壺,一手舉著杯子,雙頰的微紅已顯出她幾分醉意,眼眉間很是不服氣。
容許的手稍稍一動,終是沒有抬起來拿下佟未手裡的酒杯,並非怕她尷尬或縱容於她,只因他看到了妻子眼角那一點晶瑩,那一點遲遲不肯落下,被硬生生含在眼眶裡的晶瑩。
“嫂子,你嚐嚐這菜,還不賴。”樊阿神笑著給佟未夾了一筷子菜,算作打了圓場。
佟未卻反遞過一隻杯子,笑道:“來,阿神你也喝,咱們難得半日閒。”
可不等阿神飲下杯中酒,她又連灌三杯,酒氣上頭,將一張芙蓉臉染得通紅。
“她就是人前好強的主。”
容許忽記起那一日在客棧裡采薇對自己說的話,此刻看著佟未強作歡笑、買醉療傷,原來這都是真的。
也許她要出門並非只是想出門,是不是連她也發現,在那個家裡,是不能有自我的?
收回目光時,恰與采薇相對,但見她一隻手藏在桌下悄悄擺了擺,彷彿在示意自己,不要打擾她的小姐。
略略頷首算作回答,容許輕握了手中杯,側臉看著妻子面上“燦爛”的笑容,卻因她眸中無盡的傷楚,而在心中隱隱作痛。
佟未自是大醉一場,一發連路也走不得。遂有容宅好些僕役看著二爺懷抱了先前還在廚房幹得熱火朝天,此刻卻爛醉如泥的二奶奶回府來。眾人皆驚訝不已,不由得奔走相傳,不消一刻就傳遍了整個容家。
許是從日頭下甫進如陰涼的屋子,膩了一身香汗的佟未被入骨的清涼驚醒,但因醉得厲害,神思依舊模模糊糊,只稍稍動了動眼皮子。
抱著妻子穩穩地走向臥榻,容許一切都做得小心翼翼,只怕傷了她。垂首看一眼酣醉的嬌妻,那一張紅如晚霞的臉,竟美得醉人。
“聿哥哥……”
正彎腰預備將妻子放上床的容許聞聲驀然停下,濃眉緊蹙,深邃的星眸鎖定在妻子的臉上。
“聿哥哥、聿哥哥……”然而他沒有聽錯,更沒有看錯。
妻子如花一樣美麗的臉上,一雙細眉緊緊扭曲,淚水緩緩滑過面頰――她在夢中飲泣,在夢中喚她的恆聿,她的心上人。
第八章 憶情(一)
輕柔地放下妻子,容許拉過一床紗被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