綃萬萬想不到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對樊阿神直恨得咬牙。
胡白舞卻僅僅報以一抹冷笑,挽起滑落的披帛,對周紅綃道:“既然你認定自己的無辜,又何必非要有人證明?而今你也是近半百的人,還是淡定平和一些的好,既已不年輕了,如此獼猴一樣上竄下跳地咋呼,還能有幾年?不如歇歇的好。”
周紅綃氣得直哆嗦,轉身對馮梓君道:“老夫人可聽見了?妾身還記得二奶奶進門那天,她也拿一樣的話諷刺您呢!”
可不等馮梓君回應,胡白舞已輕靈靈笑起來,問一聲周紅綃,“姨太太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你以為自己能和大姐她受用旁人一樣的話?”
“你這狐媚子!”周紅綃大怒,原以為有容許在,胡白舞會做出一副孱弱模樣兒招人憐惜,不料她今日卻是針尖對麥芒地不依不饒,好似非要惹出旁人的怒火才肯罷休。
“寶燕、寧燕!”周紅綃喚自己的兩個侍女,“給我扇她的嘴,我好歹是容家二姨太,偏不信治不了一個妖精。今日不要老夫人動手,我先清理門戶算了。”
兩個大丫頭聞言怔了怔,被周紅綃用眼睛一瞪,這才擼了袖子上來要捉了胡白舞掌嘴。但見胡氏貼身的丫頭水靈擋在了主子面前,衝著馮梓君喊:“老夫人不管麼?憑二姨太這樣撒野欺負人?”
“啪”的一聲,水靈不等再求人,早被周紅綃上前扇在了地上,口中罵道,“小蹄子,這裡有你說話的地兒?”
“怎麼能這樣?”樊阿神看著眼前的鬧劇,卻也不願再插手了,隻立在佟未的身邊低聲道,“這家人原就瞧著奇怪,如今更叫人莫名了。好好地吃飯,怎麼說打就打起來了。”
佟未沒有作聲,她明白此刻自己立在了誰的身邊,不論說什麼,坐在身旁形如雕塑正作壁上觀的婆婆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她能做的,唯有和阿神一起看著這鬧劇繼續,唯有扮演好一個賢惠聽話的兒媳婦。更何況,至今佟未還沒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聒噪充盈著耳膜,眼前,是野蠻的撕扯,陰狠的面孔,無數的行屍走肉……二十幾年,這個家帶給自己的,永遠都是這一成不變的煩惱。
容許下意識地將自己封閉起來,於是聽不到任何聲音,於是看不到任何畫面,他只是緩緩往前走,無視任何一個人,一直走到了妻子的面前。
就在寧燕扯了胡白舞的胳膊揚起巴掌的那一瞬,但見容許在眾目睽睽下從母親身邊牽過妻子的手,仿若無人地牽著她緩緩朝門外走,沒有任何話語沒有任何說辭,就這般徑自帶著佟未消失在了飯廳。
阿神和采薇愣了半刻,旋即就跟了出去。
寧燕的手停在半空,正猶豫不決,卻聽老婦人怒喝一聲:“不要鬧了,讓我清靜些。”
實則此刻的飯廳靜得鴉雀無聲,但所有人都知道,讓老夫人惱的那個,絕不是自己。
一路被丈夫牽著走,他雖走得不快,手卻握的極緊。佟未沒有反抗,只默默地跟著他,直到遠遠離了先前所在,佟未才輕聲地問了一句:“你能不能停一停告訴我,我們要去哪裡?而後再問一問我,是否願意跟你去?”
容許緩緩停下腳步,沒有放手,沒有回身,只是背對著佟未,“沒想過去什麼地方,只是想把你從那裡帶走――對、不起!”
“對不起?”佟未啞然。
第七章 浮生總有半日閒(五)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佟未極慢地問,小心翼翼,彷彿擔心會傷害誰。
容許轉過身,素喜冷漠的臉上有一抹苦澀的笑,他垂首看著與妻子相握的手,眼眸微微一動,終放開了。
“讓你捲入我家的紛爭,讓你成為她們新的焦點,讓你不得不活得像一個陌生人。”容許抬頭看著佟未,妻子清澈的眸子裡映出了自己的身形,竟有幾分無助,他無奈地搖頭,“若非我得罪瑜貴妃,你便不會離開京城嫁給我,更不用面對這樣一個家庭。往後的日子還很長,我不知道她們還會作出什麼事情,所以――對不起!”
雖然進入這個家還不滿兩天,可是佟未已對這個大家庭裡可能有的歡樂和溫暖不抱任何幻想了。但正如容許待自己好,自己也不忍傷害他欺騙他一樣,佟未是由心覺得容許可憐的。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婆婆也好、幾位姨娘也好,這些伴隨著容許成長的人,二十多年前也定是這個模樣。在如斯家庭里長大,容許,當真不易。
所以他不愛與人親近,不愛言笑,像一塊千年冰潭裡不化的堅冰?不是!
“我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