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徑直到了丈夫的面前,似乎沒能抓到容許的弱處,她很不滿意,“我說……”然話未出口,卻霍然停下了。
但見一張大手輕輕捧起自己的面頰,手上沒有用半分力氣,卻又是穩穩地包裹了它。拇指從面上緩緩地劃過,帶出幾分刺癢,癢癢的,直入心去。
“你哭了?”容許捧著妻子的臉,沒有要放開的意思,“怎麼――又哭了?”
佟未這才記起,方才滾落的淚珠兒,還沒有被擦去。
第八章 憶情(四)
“采薇說你是人前要強,要強,很辛苦。”容許慢慢地鬆開了手,卻沒有收回,而是稍稍抬起,從妻子的髮鬢上取下一片翠綠的竹葉。
“辛不辛苦與你有什麼干係?”語畢,佟未緊緊抿起了嘴,瞪著一雙還嫌紅潤的眼睛對著容許,須臾又揉了揉臉頰氣呼呼地質問,“你怎麼可以這樣隨便?”
容許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妻子,俊朗的面上濃眉微蹙,彷彿在心內取捨著什麼。
“這一回就算了。”佟未反大方起來,只不敢拿眼睛看丈夫,便彆著頭道,“我來找你,當真是有事情要談的。你知道我的個性,頂不願意在心裡藏什麼,何況我們是要過日子的,就更不好有嫌隙了。”
容許顯得很平靜,淡淡地應:“有事你說。”
佟未轉來瞪著他,心內暗怨:果然是大冰塊,難道他真的無所謂?倘若當真無所謂,我現在豈不是自作多情?
不行不行,怎能叫他佔了上風,好似我做賊心虛。
“沒事了,沒事了。”佟未遂言不由衷地回答,“你還是著人來打掃方才摔得瓷缸子罷,我這裡沒有要麻煩你的了。”說罷旋身就要走,然一隻胳膊卻被人輕輕地拽住了。
“恆聿。”容許簡簡單單地吐出這兩個字,接著又道,“我想你來,當是與我講恆聿的事。”
背對著丈夫,佟未只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得厲害,臉上緊緊扭了扭五官,隨即鎮定下來,一咬牙轉身昂起下巴道:“你錯了,夢裡的事情怎麼能當真,何況我更不記得幾曾喚過他,難道憑你說麼?我來原本是有事,可又不想要你煩惱。但你容二爺既篤定要知道,我也不必顧忌了。就如我先前說的,我們既是要過日子的夫妻,就不能有嫌隙。所以,麻煩你容二爺告訴我,翩翩小築裡的四姨娘和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恐怕賊喊捉賊就是這般了,或許如此形容有些過,但容許一時半刻也不曉得用怎樣的言語來形容自己的無語和無奈。
但是他是有一絲欣喜的,只是這一絲淺淺的感覺在腦中、心中皆飄忽不定、甚難捕捉,便更不必提尋出它的緣由。
“你要不要告訴我?”佟未驕傲地看著容許,半分也不願意輸在丈夫的面前。
容許更平靜了,他沒有鬆開握著妻子胳膊的手,只靜靜地問了一句,“方才,我可曾提夢,可曾提與恆弟什麼事了?”
佟未大窘,慌亂的心跳得更快,紅彤彤地漲起一張臉,竟比那晚霞更嬌豔。須臾,從額角緩緩地垂下一滴汗水,可旋即,汗水便與淚水融在了一起。
妻子這一哭,容許反慌了。
“原是二爺二奶奶在這裡。”一把淳樸熱情的聲音自竹林小徑傳來,彷彿是管園子的人發現了夫妻二人的行跡。
佟未本欲放聲哭,這一聲響,慌得抹去眼淚,順著容許的手轉到他身後,稍稍側著臉不看那來人。
來者實為這宥園的管事上官氏,上官氏曾為祖母跟前的侍女,容許並不陌生。而其自祖母去世後,便被父親派來打理宥園,直至今。
上官氏細細瞧了這對新婚夫婦的形容,心裡只以為是小倆口的情趣使然,才要的佟未雙眼通紅,她一個老婆子自然不好多問,只樂呵呵笑道:“聽幾個小丫頭說有人進了宥園,我以為是家裡新買的下人不懂規矩,便進來瞧瞧。若知道是二爺二奶奶在這裡,定不來打擾了。”
容許的衣袖被輕輕一扯,他回眸看了一眼,但見佟未臉上沁滿了不安與侷促。
“我與二奶奶要在這裡喝茶,正找不到人,可否麻煩上官媽媽去藤園叫三香四荷將茶水送來。”容許一邊說著一邊稍稍在手上用了力,示意妻子不必擔心。
上官氏笑道:“何必繞那麼遠,我這就去給您備茶。”說著知趣地退下去,不消一刻便有幾個丫頭端了茶水搬了桌椅等進來,一應在湖邊支下,也不等詢問兩位主子意下,便都麻利地消失在了宥園。
“不如坐下喝口茶,把想說的話都說了。”容許這才放開妻子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