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嘆息,走至軟榻前,抬手撫著那已不自覺緊蹙一處的長眉,“你說風王、息王再並肩走下去,結果會如何呢?”
蘭息凝望她,望進一雙明澈如水的瞳眸,那雙眸子將所有的都顯露其中,也將所有的都一一看進其中!
“你我都清楚,那有無數無數的可能!”惜雲指尖抹開那糾結的眉心,憐惜著那眼角的細紋,“那無數的可能可簡單地分為好與不好,可不論是哪一個,你知我都不會開心!”
“無論是風惜雲也好白風夕也好,人骨子裡的東西總是不能改變的。而以往那些死過的人、那些流過的血是無法抹去、無法忘記的,更甚至以後還會有更多我不願看到的生離死別、血濺魂飛!我無法與你待那萬骨成灰之時並坐皇城,笑看萬里江山,我……終只合江湖老去!”
惜雲俯首,那雙墨玉的瞳眸便在眼下,那眸中的千言萬語,那眸中的萬緒千思她都一一看進,那一刻,是柔軟的,心是酸楚的,可即便如此,她也必立意堅定!
“風國與風雲騎我全部託付於你,以他們待我之情,必不違我令;以你之能,必不負我託!而我走後,你才是真正的毫無顧忌與牽絆,自可放開手腳,將這天下擁入懷中!”
“黑狐狸,無論我在哪兒,我都會看著你!這一生,我都念著你,都看著你!”指尖輕輕撫著那張令她心痛萬分的容顏,目光矇矓,低首相近,呢喃輕語,“此刻,此刻是……你我……最美的時候!”
唇溫柔地吻上那雙墨玉眸子,將眸中那萬千情意輕輕吻進,便是心如刀絞,便是萬箭穿身,她也已決定!
一室的靜寂,一室的空蕩,只有那寒風依不停地吹進,拂過那窗欞,拂過那絲幔,拂過那灰白的長髮,拂過那痴坐的人,拂過那黯淡失神的眸。
抬首四顧,如置夢中。
這……剛才一切是否都為幻想?剛才一切都未發生?剛才一切皆可不作數?
可是胸膛中傳來的痛卻提醒著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相伴十年的人,真的抽離了他的生命!
昨夜相擁入懷,昨夜頸項相交的人真的棄他而去!從今以後消逝於他的生命,永不再現!
胸膛裡的痛似乎是麻木的,然後便是一片空然,風吹過,便是空寂的迴音。
那陽光是如此的陰沉,那窗外的天地是如此的暗淡,那隱約入耳的是如此的聒噪……那所有看入眼的為何全無了顏色?那所有聽入耳中的為何全無了實義?
隱約間似明白了,隱約間一股怒焰勃然而生!
“該死的臭女人!”一聲暴喝直衝九霄,震懾了康城。
那是俊雅的蘭息公子,那是雍容的息王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毫無風度地大吼怒罵!
第146節:且視天下如塵芥(1)
第五十四章:且視天下如塵芥
二十九日,康城息王寢室外,鍾離、鍾園聽到息王一整天都在罵“該死的臭女人”,他們不大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竟讓王如此震怒,昨夜王與風王不是處得好好的嗎?不過他們並不想去弄明白,只是小心翼翼地服侍著王。而除了王一反常態外,康城諸人基本上都安然無事,只是齊恕、徐淵、程知三位將軍面有異色,神情悲楚。
薄暮時分,鍾離、鍾園正要入室為王掌燈,可手才及房門,從裡面卻傳來一語:“都下去。”聲音很輕,卻不容質疑。
於是,鍾氏兄弟便只有悄悄退下。
房內,蘭息依坐在那張軟榻上,眼眸呆呆地看著窗外,似如此看著,那個人便會從視窗飛回,可一直望至子夜……望至天地漆黑無垠之時,那人都未曾回來!
不肯相信不肯放棄的在這一刻卻徹底絕望地承認,她永遠不會出現在他的眼前了!她竟如此絕情地棄他而去!
夜是如此的黑,黑得不見一絲星光。
天地是如此的空曠,無邊無垠卻只留他一人。
風是如此的冷,寒意徹心徹骨地包圍著。
只要合上那扇敞開的窗,他就可以足踏萬里山河,就可以盤踞皇城帝座,就可以手握萬生萬物……無上的權勢與無盡的榮華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可是仍是那麼的黑,那麼的空,那麼的冷!
漫漫長長的一生啊,此刻卻可以看到盡頭。
沒有她的一生,至尊至貴……也至寂至無!
三十日,息王終於不再怒罵,但依整日閉門未出。城中諸事自有諸將安排妥當,所以也就沒有什麼事需要雙胞胎冒著生命危險去敲開那扇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