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淚自蓮妃面頰潸然滑落,她極悽慘的仰面,望向已陷入深黑的殿堂,道:“我是個罪人,我從一開始便想要他的命。但他對我那樣好,我再下不了手,可你卻令他沉迷於仙煉之術,頻頻服用丹藥,他還能活嗎?”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結果?”天帝語氣越發冰寒。
蓮妃看著他,目光穿透了他,越到了遙遠的地方:“所以我們都活該受到懲罰。”
長風微動,揚起宮帷淡影,穿過蓮妃的長髮,吹動白衣寂寥。
香爐中點點明紅燃到了最後,掙扎幾下,灰飛煙滅。
天帝的臉色便如這漫長的冬日,極深,極寒,更透著沉積不化的悲涼。
死一般的沉默,大殿中靜到了極至。
昏暗中兩人面對面站著,彷彿已經站了多少年的日子,對視的雙目了無生機。
唯有這裡是心靈安寧之處,卻也唯有這裡,藏著驚濤駭浪。無力的哀涼生自心底,久久存留。
很久以後,天帝終於開口說道:“你不是我,永遠無法體會那種屈於人下的感覺,就連自己心愛的女人,也要拱手送至別人懷中。我做了的事,從不後悔。”
“便是後悔,又有何用?”蓮妃淡淡說道:“此生已往,我每日誦唸經文,或者可以為你我恕罪。”
“你何必要自苦於我二人,也更苦了凌兒。”天帝說道。
蓮妃俯身下去:“臣妾恭送皇上。”
天帝看著身前這抹淡淡的身影,夜色灰暗漸漸的失去了清晰,在殿前薰染上晦澀的濃重,長嘆一聲,轉身而去。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頭道:“我今日是想來告訴你,凌兒是個很好的兒子,讓朕極為放心。朕一直以來總覺得愧疚於他,不知現在是否彌補了一二,上一代的怨痛莫要再在他們身上牽連重演了。”
蓮妃柔弱的身姿一動未動,淚卻早溼了衣襟。
殿前,天幕如墨,月如鉤。
天朝《禁中起居注》,卷八十,第二十三章,起自天都凡一百二十四日。
聖武二十六年十二月壬申,帝以凌王軍功顯赫政績卓然,母以子貴,晉蓮池宮蓮妃為貴妃,六宮僅別於皇后一人之下。
御旨出,中書、門下兩省散騎常侍、諫議大夫、左右拾遺、禮部及十三道言官奏表諫言,非議激烈,以為制所不合。
帝置諫不聞,一意行之,與承天門廣場杖責為首官員四人,以儆效尤,舉朝禁言。
北疆軍營,大地冰封,飛雪處,萬里疆域蒼茫。
夜天凌將那八百里快馬送來的恩旨和杜君述等人早已送至的密函擲之於案,站在帳前放眼看向長風送雪的江山,唇角一抹薄笑,清冷如斯。
醉玲瓏 下卷 第21章 卻說心事平戎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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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位於天朝北疆邊緣,東系澗水,西接勐山,南北兩面多是平原,中有低山起伏,闊野長空,連綿不絕。
北風過,蒼茫茫枯原無盡,遠帶天際。
萬餘人的玄甲精騎穿越勐山低嶺出現在一帶開闊的平川,馬不停蹄急速行軍,遙遙看去像是一刃長驅直入的劍鋒,在半黃的山野間破出一道玄色銳利,將大地長長劃開。
當先兩騎卻是白馬白袍,率先賓士眾騎之前,十數名近衛落在身後,分做兩隊如同鷹翼般展護左右,激起塵土飛揚。
風馳快如電掣,長風襲面高揚風氅,夜天凌冷峻的唇角不由微勾,冽似寒冰。這縱馬疾馳的感覺,極速中拋卻周遭一切,天地間彷彿空無一物,如登臨絕頂,孤獨而快意十足。
他收勒馬韁,緩緩停下略事休息。卿塵一直和他並駕齊驅,此時在他一步之前停住,施施然轉馬回身,見他看過來,抬頭笑問道:“怎麼,有興趣比比看?”
眼前雲騁長鬢壓霜,她因方便身著了男兒騎裝,輕裘勝雪意氣從容,一雙秋水清瞳深若點漆,顧盼間竟別有一種**俊俏瀟灑的美。
夜天凌正打量她,突然聽到這樣一句,眼底劃過有趣的神色:“你可知已有多少年天朝上下無人敢和我比試騎術,更別說是女人。”
卿塵在他身旁立馬側首,鳳眸清揚:“所以她們都不是鳳卿塵,更不是凌王妃。”
夜天凌淡峻眼中清光微閃:“說的好!”
“以前方那帶湖水為終點。”卿塵手中銀鞭前指,看了他一眼:“先到者勝。”
隨著夜天凌點頭,卿塵已揚鞭打馬,兩人雙騎化做白影銀電飛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