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來,套了一身運動服,風塵便攜了含沙出門,祂的腳步輕盈、無聲,像是一團雲霧一般飄蕩過去,和此時、此刻的安靜是一樣的。宿舍外的天空黑黢黢的,卻多出了一抹深山中沒有的橘紅……那是城市中的霓虹的色彩。天如蓋,籠罩四方八極,像一口倒扣的鍋。
順著熟悉的柏油路一路走、踢,穿過了沉睡的校區,進了以前練功的小樹林,擇了一塊較為合適的空地,風塵便開始練功。
道生功——道,生之功也。四十五個動作,匯通圓滿,渾然一體,氣行二十四正經,巡奇經八脈、十五絡,一次動作,便是一次巡行。
一次行功完畢,風塵才一停下,便若有所覺。卻是默了一下,這才朝一旁看過去……
張天野繃架(穿)了一身緊俏的體操服,於夜色中正在十八作。他的動作很舒展、大方,神色認真,風塵便看他一遍練完,才打了一聲招呼:“你這十八作還不錯,等著什麼時候氣在身體裡無需動作,就能迴圈往復,無始無終時候,我就再教你十八個動作,那個時候,應該就圓滿了……也許,用不了十八個……”
張天野問:“還有?”
風塵道:“你現在練的十八個動作,主行十二正經。剩餘還有十八個動作,則是奇經八脈。或許到了時候,你自己就能把動作衍生出來。”
張天野問風塵:“我剛才練的怎麼樣?”
風塵道:“還行。”
說了兩句後,二人便分別繼續練習。練完之後,風塵便就在地上跪坐下來,開始繼續漫灌自己的左右脈第四級,一番功候之後,算是結束了功課。再,便是“回憶”一下蘇阮的記憶,寄希望於可以從中翻找到一些有價值、有用的東西。等到練完功之後,二人一起去食堂吃過飯,張天野就將張慶之的信給了風塵……信封上“風塵收”三個字,極有個人的風格,張慶之的字,寫“丿”的時候,總寫的很長,字也很硬朗,就像是刀子一樣!張天野說道:“信,你看看吧!”
風塵將信從信封上抽出來。
信紙就是很標準的A4紙,上面的一行一行的字卻工整、有力——
風塵同志
我在稱呼上猶豫良久,你我二人非友且有怨,故稱不上吾友,又不是工作上的同事關係,更難有什麼親近的稱謂。輾轉反側,思來想去,倒是一個“同志”較為合適!你我至少是同愛這一國家,同願為之付出的!然這並非一封道歉信、懺悔書,我並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什麼過錯,故而也不為自己辯護,我只是要向你說明、託付。
我的身體查出了惡性的癌症,預感已經時日無多,唯放不下的,是量子計算工程。我想推薦你繼續參與這一工程,承我的專案。
國家不能沒有量子計算,就如同國家不能沒有原子彈一樣。量子計算機就是資訊領域的原子彈,他們不願意搞,因為之前國外說這個專案是很扯淡的,大家都不看好。但我,我認為這是應該搞的,我們不能等著別人搞出來,然後我們去吃屁,這其實很不好。而且有些東西,別人搞出來,我們也沒機會跟著去搞了。量子領域,尤其是量子計算機這一領域,更是如此。
這是一件關乎國家安危的事,不能是經費緊張不緊張的事,當年我們搞兩彈,我們的同仁連一頓飯都吃不飽,一窮二白,有一些甚至於需要打零工去養活自己——但這不是我們不搞的理由。
而今的困難與之相比,又算是什麼困難?
我不能坐視這種局面。
古語有云:雖千萬人,吾往矣。在這個事情上,我可以犧牲自己,也可以犧牲你,事實上我犧牲了你,所以這一點上你不要指望我的道歉,我的心中毫無愧疚,問心無愧。這不是一件可以商量的事,即便是重來無數次,這依然是我的選擇。和量子計算工程比較起來,你雖然天才,但也是可以犧牲的,以為你沒有它重要。我也是可以犧牲的,因為我也沒有它重要……我的風評並不好,我也不在意自己的風評。我給你寫信,是因為這芸芸之中,我信賴的,以為可以託付的人,是你!我同時也不認為我們之間的仇怨可以因為一封信化解,所以我已經準備了回憶錄,它並沒有在國內儲存,而是託付了瑞士銀行的信託機構,它會在量子計算工程成功之後,公諸於世!
甚至你可以去羞辱我的遺體,將我挫骨揚灰,讓我死無葬身之地。但我真誠的希望你,可以承擔這一個責任!
……
信的最後,筆跡上可以看到一些猶豫,卻硬生生的,就那麼生硬的一筆一劃的寫到了最後。
在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