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闊是一米又五,作尺的話,便是四尺七寸。長有二米又三,高有一米又三,皆以尺計,則長七尺,高四尺也。內建書屜、可立可橫的方便桌板,門自後開,為左右兩扇,窗則是合頁在上,須用兩根小棍支撐,才能開著。總體卻是精緻的,車廂的車板上則鋪著厚厚的被褥,看著便知其柔軟。
蛞蝓便是從掀開的窗戶滑了進去的。車內的丫鬟穿著一身素雅的淺藍白,看著光一照,便有些綠色的衣裙,左右的髮髻像是一面一個“8”字,略顯得嬰兒肥的臉蛋兒上五官精緻,正朝外張望。
忽的一見一隻足有一搾長、擀麵杖粗細,渾身雪白,佈滿了藍色條紋的蟲子過來趴在了自己眼前。
“啊”的一聲尖叫,跟著一手就麻利的脫下了自己的翠綠色繡鞋,鞋底子朝著蛞蝓的身體就是一下——
三十二碼大的繡鞋抽在窗稜上,重重的發出一聲響。
“啪……”
蛞蝓:……
幸虧閃的快,慢上那麼零點零一秒,都要被拍成餅了。這個小丫鬟的反應堪稱暴力,卻更見果決——不,簡直就是殘暴。而用鞋抽和將自己瞬間後退、跳開的動作幾乎是同時完成的,既是要保全自己,又是要消滅蟲子,卻是和常人一旦驚慌失措之後,便會大腦一片空白的愣住……截然不同。
蛞蝓莫名的就想到了“長江七號”,那玩意兒可是被周星馳用鍋蓋拍扁了的——但自己肯定沒有那種拍扁之後還能像是吹氣球一樣吹起來,活過來的能力。
它只能重生……吃了自己的血肉,然後重新從最原始的狀態一點點變成現在的蛞蝓!
小姑娘已經縮到了車廂的一腳。
手裡的鞋依然舉著。
蛞蝓重新爬回了窗稜,這一次小姑娘沒有立刻使用自己的武器:三十二碼的繡鞋。蛞蝓用觸鬚感知一下鞋,又感知一下人……這並非是一種視覺,但卻不妨礙蛞蝓將聲、色、味等諸多的資訊感覺出來。蛞蝓發出了長出一口氣的聲音,又說:“呼……剛才差點兒就死掉了啊……太可怕了!”
“你你你什麼怪物?你別過來,小心我拍死你……”雖然害怕,但小姑娘還是抓緊了自己的鞋,不忘了威脅一句。
“呵呵呵呵……”一隻蛞蝓硬生生的笑出了大蛇丸的那種陰森,語氣輕柔、飄渺,卻莫名的發冷:“我可是……小姑娘,你聽好了。吾乃溼骨林中蛞蝓大仙是也。我,可不是一般的蟲子啊……”
“仙人哪有這樣的?你是妖怪!”
小姑娘害怕。
但嘴上依舊伶俐。
蛞蝓有些無語,心說:“你這麼傻大膽的丫頭片子,要是真的遇見了妖怪,早就被吃的連渣都不剩了。還能許你犟嘴?”卻說道:“這又有什麼打緊的?你怎麼知道仙沒有我這樣的?而且,便是妖,又有什麼打緊的呢?不是一樣可以呼風喚雨,興風作浪?神仙也好,妖魔也罷,又有哪一個是你能招惹的起的?”聲音中,卻故意用了一些安撫人心的意,使對方逐漸安靜下來,害怕、戒備和敵意也少了許多。這裡一邊說著話,在平行的世界中,蛞蝓一次一次的和小姑娘交流,亦隨對方之念,他化自在,成了對方幻想中的神仙形象……這一手卻是風塵最早學會,也最熟悉的手段之一!
或是一身落地的白色紗衣,黑髮如瀑,一手端著玉淨瓶,插著楊柳枝,一手捏了一個“歐了”的手勢的觀音大士;
或是跌坐在蓮臺之上,渾身金光大放,令人刺目的不能直視的如來佛;
或是穿著七色霓裳的仙女;
或是一身皂色道袍,揹負八卦、太極圖案,拿著拂塵、如意,挽著道髻,鶴髮童顏的有道全真、一身紅、一身金的童男女等等,不一而足……卻是窮盡了小姑娘的想象,讓她將自己心目中的神仙見了一個遍。也是這一過程中,小姑娘被輕微影響的記憶,也一點一點的被撫平、修正了……很自然而然的,對面的蛞蝓自然就是“神仙”了,還是她心目中最厲害的觀音大士的化身之一……
“大士,我家公子……沒事吧?”小姑娘眼巴巴的問,手裡的三十二碼的兇器也悄悄的放下了。正跪了身體,雙手扶著地,一陣虔誠。
“叫我蛞蝓仙人!”
蛞蝓傲嬌了一下。
小姑娘道:“蛞……蛞蝓——仙人。”
卻是不如“大士”叫著順口。
“你家公子?”蛞蝓道:“他死不了,就不用擔心了。”
既然“大士”說沒事——小姑娘很自然的就將“死不了”理解成了“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