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充滿希望的她,正在被黑暗一寸一寸地吞噬,不留餘地,她想,再這麼下去,恐怕她真的會放棄希望,放棄生命吧,太痛苦了。
坐困愁城,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絕望。
明知走出圍城就是陽光,就是希望,可你偏偏走不出去,只能在這麼小的範圍內不停地掙扎,掙扎,再掙扎,而有人在上空,冰冷地凝望。
這是一種無法逃脫的陰影,不管你多淡定,多睿智,被砍去翅膀後,只能被囚禁,折磨,慢慢地扼殺你的希望。
路易斯和葉三少不愧是兄弟,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對兄弟的行事作風還是很像的,都很喜歡把人慢慢地琢磨,享受天堂到地獄的過程。
他不是一步就扼殺你的希望,而是慢慢地告訴你,葉三將會如何如何,你將會如何如何,你們又將會如何如何,給你一點希望,又親自把你推向地獄。
他給她自由,卻走不出這座孤島,他給她空間,卻讓她害死了張波。
他給她,葉三即將到來的希望,又讓她親眼目睹直升機墜海的殘酷畫面,路易斯,到底要做到什麼地步,他才會滿足,才會收手?
程安雅不知道,她現在只知道,她好恨他。
當年寧寧肺炎,她抱著他走在敦倫每一家大小醫院,呼救無門,也曾恨過老天的狠心,可卻不曾像如今這般的恨,彷彿都融入骨血中。
若是能選擇和路易斯同歸於盡,程安雅會毫不猶豫去做。
月光在寧靜鋪滿一地,光線那麼柔和,卻又那麼沁涼,程安雅身子發冷,緊緊地把自己藏錦被中,依舊忍不住發抖。
這一層錦被似乎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冰霜,令人骨子都冰冷了。
程安雅頭昏腦脹,刺痛著,思緒也有點遲緩了,緩慢得好似一切都看不清楚似的,腦海出現了短暫的空白,這種感覺相當的可怖。好像溺水的人沉浮在海面上,抓不到救命的浮木。
這種感覺,叫絕望。
黑暗中,淚水滑落。
不知從哪一部電影中曾經看見過這樣一句話,脆弱的人喜歡黑暗,因為黑暗能掩飾所有的脆弱,能掩飾所有的無助,你即便是哭,黑暗也能幫你掩飾。
她當初不以為然,只覺得這臺詞編得有點偏激,如今才體會到,什麼叫此話說的是真理。
她現在的感覺就如同這部電影所說,心如刀絞,靈魂在哭泣,無助,脆弱,只能以黑暗來掩飾,不想讓別人看見此般狼狽的一面。
門外,有腳步聲,其實不重,可在黑暗裡特別的清晰,程安雅抬手,擦了眼淚,臉上一片涼意,她顧不上什麼,用被角擦去臉上的液體。
她想,她再怎麼掩飾也掩飾不了眸中的紅,但起碼,沒有淚水了。
她並不愛哭,就算極度羞辱,她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哪會此般窩囊地哭,可這十天來,她幾乎把她這輩子的眼淚都哭盡了,為別人,也為自己。
門被推開,程安雅心中一沉,那高大的身影她很熟悉,沒回都能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
路易斯。
他竟沒有離開?這是怎麼回事?程安雅混亂地想著,唰的一聲從床上坐起來,路易斯偏手開燈,一室冰涼散去,一片明亮。
男子一身灰色的長風衣,裝束很迷人,舉手投足都很有魅力,唇角微勾,掠過幾絲危險的張力。
程安雅恍然大悟,這一切都是他事先佈置好的陷阱?他是故意的,說什麼離開,他根本就在島上,看他們的笑話,她的心涼透了,突然生出一股恐懼來。
“怎麼了,做噩夢?”路易斯溫柔地笑著,慢步走近,她若是有選擇,這一次肯定會逃走,可房間雖大,四處都是他的人,她逃無可逃,只能被困囹圄。
噩夢,呵呵,也不是做噩夢,路易斯本就是一個噩夢,無需去做,睜眼就能看見,她此生還沒見過比他更殘忍,更無情之人。
“你根本就沒離開?”程安雅幾乎肯定了,他早就預料到會發生什麼,路易斯的聰明,一直很深藏,很難被人看清。
歷史很糾結地告訴我們,暴君都是聰明的孩子,如紂王,如楊廣。
路易斯翡翠綠的眸掠過淡淡的笑意,“離開了,半路又折回來,不然怎麼看到這一出好戲呢?”
程安雅心中大震,一時無語,路易斯微笑道:“你猜,葉三做了什麼壯舉?”
她沉默,打算把沉默是金的美德發揚光大,她如今一點也不想聽路易斯說葉三少做了什麼壯舉,她只想他趕緊滾了,她一個人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