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帳裡只一身單衣已是暖和。擁她在懷,宗政霖右手執筆,翻看密報極是專注。她既不願以“侍磨”為藉口與他參詳,他也就隨了她意。這麼個狡猾東西,不見好處,是半分也懶得動彈。
展開暗衛方才送至的奏報,宗政霖極快翻閱過,面上已是陰晴不定。
盛京梁家梁老爺子不過往宗政涵府上拜訪一趟,回去之後便對慕夕瑤嫡姐態度大變。不僅請出家法杖責梁右昭,將人打得險些跛了腳,更是做主將其抬入梁家的兩名貴妾另行配人。除了最早慕夕澄嫁進梁家時那幾房姨娘,旁的通房侍妾通通都被攆出府去。
鳳目厲色乍現,按照第五佾朝推測,宗政涵沒有如此細膩心思,該是他府上那位赫連庶妃出的主意。緣由很是簡單,女人間攜私報復,寧肯拴住慕夕瑤嫡姐一輩子在梁家活生生受氣,也不願看她孃家人過上舒心日子。
見不得小女人舒心?六殿下護短毛病冒頭,脾氣也就隨之而來。以牙還牙,宗政霖自來未有對女人手軟的善心。
赫連家與那女人不睦,總歸有她在意之人。字字力透紙背,六殿下兩行批文,之後足以叫赫連葳蕤吃足苦頭。
赫連庶妃如何也想不到,在慕夕瑤潛移默化之下,根本無需她開口,此等小事兒,宗政霖亦然橫插一腳。此事慕夕瑤全不知情,於她香甜酣睡之際,已被六殿下毫不留情,攜著雷霆之勢壓制回去。
指尖觸及她唇角,原本最愛她一雙秋水剪瞳,因著掩飾損了靈秀。這會兒也就剩下小嘴兒招他待見。
她 輕 舔,非關情色,只念著與她親暱。暗報上另一件事,卻是她之前一眼看中那“賬房先生”,自打跟去了柳州,幾番作為俱是十分搶眼。那人已被第五佾朝相中,早幾日去信欲收他入麾下。當初她以賭約為薦,如今卻是用不著。那人倒還知恩,非要她這隻照面一次的主子點頭,才能安心進府當差。
“收買人心本事不小。”男人低聲呢喃,於這肅穆軍帳之中,話裡疼惜難得透出絲 。
“如何?”夜裡也沒睡得安穩,就等著主帳那邊兒但凡有風吹草動,她也好趕著過去表表關切。殿下跟前,總得儘量顯出賢德懂事兒。上輩子唐宜茹走的老路,萬靖雯自認只要給她機會,她定然能夠輕易辦到。
沙漏指著這會兒已過了三更天。朱錦揣著手,身上裹了件小襖。就抬了張小凳守在軍帳前垂下的帷帳邊兒上。偶爾伸手微微挑起個縫隙,打眼張望,外間除了值夜的軍士間或走過,便是夜裡燃得尤其刺目的火把柴堆。主子幾番問起主帳動靜,卻是丁點兒也無的。
抱著個暖婆子,趕著過去,聲氣兒壓得極低。“主子,外頭安穩得很,殿下那邊兒打從熄燈起,便再沒了響動。”
怎會這般……萬靖雯掀了被褥半坐起身,手臂環住膝頭,如何也想不明白。是那藥不中用,或是當時就被那女人早早察覺?
可惜張氏被殿下送回錫城,否則……眸子裡帶出不甘。用在她身上試試,不就能立即知曉此事名堂。
如今最糟糕,卻是那女人非但未曾中藥,更甚至,晌午時候與她說話因著太篤信這藥效,竟是對她不加防備的。
她這番話,若是那女人在宗政霖跟前稍有煽風點火……萬靖雯交疊的手臂不禁緊了緊。
不成,這事兒不算完!若是明兒一早那男人未曾傳喚她問話,便是還有機會。原本打算叫這女人在錫城裡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覺,如今看來,卻是等不得了。那女人絕非省油的燈,有午時那番話在,日後不知還得生出多少是非來。
都怪她一時沒能忍住,竟幹出這樣一樁蠢事!萬靖雯懊悔不已,盯住前方輕紗軟帳的瞳眸漸漸就變得空茫起來。動作有些僵直,伸手鬆了鏨銅鉤,木著張面孔,拉了錦被複又仰躺睡下。
朱錦被她攆到張氏那邊兒睡了錦榻,大半夜裡總覺落地插屏那頭,似有人捂著被子竊竊私語。又覺是自個兒睡得迷糊,主子一人,許是偶有夢囈罷了。
神情疲憊終是墜入夢中。
面容精緻的女人閒閒打著宮扇,在最是喜歡御花園水榭裡喂著南海進貢來的七彩神仙魚。身後大宮女端上盤洗淨的荊桃。殷虹的果實擺在青花瓷碟兒裡,梗莖油綠,還帶著水汽。只瞧上一眼便叫人胃口大開,十指欲動。
“娘娘,奴婢聽說啊,這荊桃除了咱宮裡,就只有皇后和賢妃麗貴人處得了賞。連珍嬪那兒都是沒有的。可見皇上是當真心疼您。”小丫頭眉開眼笑,話裡藏不住得意與欣喜。
就著宮扇敲在她腦門兒,女人乍然露了個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