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那邊已是出了岔子,穩婆總得安妥些才好。被宗政霖手諭攔在門外,赫連敏敏只能聽得從暖閣佈置而成的產房中,女子呼痛聲陣陣傳來,裡面人聲嘈雜,好似相當忙亂。
不過片刻,丹若苑管事趙嬤嬤打簾而出,面上急切尚未褪盡。頭上也是密密麻麻布滿細汗,眼中擔憂幾乎遮掩不住。
“老奴給正妃請安。”趙嬤嬤心神焦灼,這麼個平日裡最守規矩之人,屈膝見禮也帶了敷衍。赫連敏敏見她神思不屬,不好預感陡然而生,心也不由自主跟著提了起來。
“慕氏現在如何?”這時候寧願她平安生產,少些波折。
“主子羊水已破,孩子的頭卻始終沒有出來。接生嬤嬤說,怕是要難產。”
赫連敏敏神色驟變,連一旁蘇藺柔也不由大驚失色。方才那句讓老天收了慕夕瑤的狠話,她可沒膽子當真。
這事情大了!
慕氏難產,殿下離京,能做主的淑妃娘娘被絆在宮裡,大夫尚未請到。這麼多糟心事,怎地都撞到了一處?
赫連敏敏眸子暮然收緊,漸漸嗅出此間極不尋常的意味。
常言道,禍不單行。今日像是格外靈驗,壞訊息接踵而至,讓赫連敏敏鎮定不再。
“京裡好點的大夫都被人重金請走?簡直是說笑!”裹著曳地氅衣的女人重重拍案,震得桌上茶盞晃了三晃。這時候還看不清慕夕瑤是被人算計,她這正妃也就做到頭了。就不知背後之人,是針對慕夕瑤一人,還是順勢而為,欲將她一併牽扯進去。
如今十一皇子和雲嬪已是遭人毒手,若是一個不好……之後皇上再得知六殿下側妃與子嗣又相繼出事,那滔天怒火……赫連敏敏不敢作想。
“其餘大夫呢?總不會偌大個盛京,一個治病救人的都尋不到?”
“這……稍有點名氣的大夫也派人一一問過,只是多是醫治跌打傷寒,於婦科一道,並不精通。就是勉強開了藥方,也不知是不是對症。”田福山急得連連跳腳。殿下離京時交代他千萬仔細,這才幾日,就出瞭如此大事!瑤主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闔府上下,誰也別想能討得了好去。
“醫女呢?”蘇藺柔平時嬌蠻,這時候卻難得清醒曉事。起初只是震驚,後來看見赫連敏敏如臨大敵,才仔仔細細想過一回,漸漸明白其中厲害。不得不違背心意,替慕夕瑤擔驚害怕捏了把汗。
田福山懊惱搖頭。“甭說醫女,就連尋常藥童也是躲得甚遠,像是早早知曉這事情會找上門來,對皇子府來人,唯恐避之不及。”
瑤主子這是招惹了哪路神仙?竟設計得如此縝密,軟硬兼施,將人心算透,鬧到如今手段頻出,招招致命!
“姐姐,這可如何是好?”蘇藺柔方寸大亂。事情到了如今這地步,會不會有人栽贓陷害,咬定是她和赫連氏沆瀣一氣,揹著殿下將慕夕瑤逼上絕路,順道除了她腹中子嗣?
六殿下後院可不止她和赫連敏敏兩個女人。扳倒她們,有的是人藉機上位!
“安靜待著。幫不上忙,至少得好好守夜。你那副張皇樣子,是想落人口實,再加個做賊心虛的罪名不成?”赫連敏敏對蘇藺柔如此膽小不經事,氣不打一處來。
此次不僅被慕夕瑤帶累得兇險,還有個蘇藺柔在身側可勁兒洩氣,真真是晦氣!
今日這事兒,若是慕夕瑤挺不過去,殿下那邊……她要如何交代?
赫連敏敏可沒忘記,當初宗政霖答應幫她欺瞞過去,唯一提出的要求,便是“需要時,照看一二。”話雖說得不重,但意思卻再清楚不過。
在他視若珍寶的女人生死未卜之際,若是她毫無作為,宗政霖絕不會寬厚仁慈。那個男人冷硬起來,說他目中無人,視人命如草芥都是輕的。連欺君都不怕,還能指望他有所顧忌?
“給殿下去信,將這裡情形如實呈稟。另派人在城裡和京郊盡力搜尋得用的大夫和穩婆。那些毫無名氣之人,總不會也被對方也盡數掃清。”
赫連敏敏望著產房外棕青色幕簾,從不曾如此期盼慕夕瑤能夠足夠強韌,支撐下去。
如此焦急守候近一個時辰,所有人身心俱疲,每每看著小丫鬟端著鮮紅血水自面前經過,無不是一陣心驚肉跳。
對面產房女人斷斷續續的痛呼,直震得隔間中等候眾人手足冰涼。氣氛越來越凝滯,連衛甄都漸漸失了冷靜。
前幾日主子特意招他說話,極其慎重吩咐,讓他無論何時不可自亂陣腳。唯一要辦的差事,便是將殿下後院女人盡數擋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