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心禮佛,對六宮事越發淡漠,再不多加過問。連帶皇上近日裡往毓秀宮去得勤快些,竟也不像之前那般冷著臉,對著貴妃耳提面命,暗中施壓。
赫連氏之前雖被太后壓著心裡不舒坦,到底還盼著太后能勸著皇帝雨露均霑。如今常寧宮那位莫名就沉寂下去,皇后娘娘失望之極。
轉眼已是來年初春,慕夕瑤趴在床沿撫著心口連連犯嘔。趙嬤嬤面帶喜色,急急使喚人往御醫院去請了張院判過來。
才下了早朝,宗政霖便得了衛甄傳信。估摸著日子,本還是慣例的往御書房去,這會兒哪兒有心思顧念其他。
“如何?”
見著皇帝大步入內,張院判立馬站起躬身行禮,是個好訊息,他回得也喜氣洋洋。“臣恭賀皇上,恭賀貴主子,是喜脈。不過日子尚淺,方才一月有餘,還需好好調養,坐穩了胎才好。”
這位可是皇帝心頭肉,該有的忌諱,便是知曉貴主子非是第一胎,仍舊面面俱到,仔細交代給了娘娘身邊最是得用尚衣局女官。
慕夕瑤心裡難受,眼裡溼潤潤帶著淚。通紅著眼眶,看著皇帝筆挺立在榻前,黝黑鳳目灼灼望著她。這男人,當著御醫跟前也不知收斂著些。
稍微偏轉過身子,擋住他太過專注的凝視,貴妃娘娘不覺便紅了面頰。
張院判尷尬退至一旁,瞧這情形,皇上對貴妃這胎很是看重。心下一喜,待會兒賞賜定然少不了。再看建安帝目光落在貴主子身上一瞬不眨,這,這……院判大人提著藥箱,默默一禮,趕忙退出門去。
都說熙貴妃聖眷甚重,今兒個算是開了眼。就不知坤寧宮那位聽聞貴主子有喜,心裡該是何等不痛快。
說來也怪,按照規矩,御醫院需派御醫每隔三五日便替皇后娘娘把過脈象。那位身子骨頂好,調養得宜,怎就總也不見喜信兒?皇后脈案每每由他親自送呈皇上檢視,萬歲爺均是神情淡淡,瞧著不像是心急要嫡子。
伺候過兩代帝王,張院判也是個伶俐人。後宮哪位主子得寵,都不是御醫院該擔憂的閒心事兒。今日過來毓秀宮這趟,回去可得把嘴給閉嚴實囉。
雖說貴妃有孕這事兒瞞不住多長時日,但絕不能從他嘴裡漏出半個字兒。後宮隱私爭鬥,如何也得小心為上,萬不可牽扯其中。
屋裡再無旁人,建安帝深深睨她一眼,俯身坐在榻前。一手握了她小手,一手隔著錦被輕輕覆在慕夕瑤小腹。宗政霖俊顏和順,難得露了淺笑。
“嬌嬌,卻是叫朕好等。”自從替她調養好身子,這一胎,他盼了許久。念及這女人醉酒時反覆唸叨,建安帝眉眼一抬,笑意不覺便深了三分。
甚好。如今他大權在握,撤藩成事在望。宗政雲本就無心權勢,宗政明雖有不甘,到底識時務,當屬能屈能伸之輩。
如今再得喜訊,可謂萬事順遂,兆頭極好。
慕妖女有了身孕,情緒稍有變幻不定。看他這會兒好說話,粘膩上去纏著人撒嬌。
“比先前兩個小的,都要折騰人。”小手覆在他大手上,腦袋輕輕靠在宗政霖肩頭,另一手抱著他臂膀,這般溫順模樣,倒叫皇帝十分受用。
“莫怕,朕陪著一道。”大手反握住她柔荑,指尖微微撓她手心,稍一側頭,小東西身上熟悉馨甜香氣鑽入肺腑。宗政霖吻吻她發頂,閉著眼眸似有忍耐。之後十月,又不得盡興。
“小磨人東西。”
墨蘭候在外間,內室裡兩位主子一處親暱說話,和和美美,聽著頗有些叫人羞窘。嘴角擒著笑,想起最初那會兒日日擔憂主子對六殿下一腔情意看得太過清明,相較起來,還是這會兒瞧著便讓人心裡踏實。
“什麼!毓秀宮那賤人有喜?”赫連氏一把將手邊條几上擺著的黃素馨掃翻在地,驚怒之下連慣來注重的儀態也望個乾淨。
那女人怎就這樣好的福運。
若是叫她再得一子,本就不牢固的地位,豈不更加叫人看輕了去。皇后娘娘死死拽住手心裡團得起了褶皺的絹帕,眸色陰冷,嚇得坤寧宮一眾宮女太監大氣也不敢喘。
“娘娘……”馮嬤嬤面色也不好看。可又半分幫不上忙。身邊打小照顧自己的奶孃一心為自個兒著急,於這深宮之中,皇后總算得了點兒安慰。
“嬤嬤,這宮裡頭,也就你還替本宮著想。便是本宮孃家人,也未必與本宮是一條心。”畢竟掌著六宮權勢,兩宮太后像是商量好似的,久不在人前露面。皇后自然成了後宮裡頭最厲害的主子,前朝但有風吹草動,零星也能打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