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麥一晚沒睡好,隔天早晨起來,見房中擺放的那幾株番椒都有些蔫頭耷腦,其中那盆折斷了的,更是無一點精神頭,彷彿隨時都會死掉一樣,心裡便愈加慌了。
辣椒喜陽,整日擱在屋裡,便沒有足夠的光照,而它們現在這模樣,再搬到室外的雨地裡放著,又委實讓人不放心,怎麼辦才好?
她在幾個盆子邊蹲了許久,懨懨地站起身來開啟門,剛走出去,就碰上了正要進屋來叫她起床的花二孃。
“房後的菜,一早起來我和你姐夫都檢查過了,除了那株被木頭架子砸中的小白菜之外,別的都還好說。這些菜原本就是命賤的,等過兩日雨停了,再好好照料一下,應當不會有問題。現下你姐夫正在房後修木棚子呢,你放心,這回肯定牢靠,再大的風也吹不垮。”
花小麥嘆一口氣:“我的番椒,怕是就沒那麼好運了。”
“怎麼,活不了了?”花二孃聞言也有些吃驚,朝她臉上張了張,撇嘴道,“不至於吧?若是一場大雨便沒了命,那這玩意兒,也太嬌貴了些,怨不得有錢也買不到,果真就不是咱老百姓能養得起的!”
“你別說風涼話了行嗎?”花小麥衝她翻了翻眼睛。
今日的雨,比昨天小了些,雖仍淋淋漓漓個不休,卻只如牛毛一般細,無聲地下落,再沒有那噼裡啪啦的動靜。
她心中自打昨夜起便一直有一個想法,眼下見得雨勢小了,更是怎樣也憋不住,扯了扯花二孃的袖子,語帶懇求地低聲道:“二姐,我想去縣裡一趟……”
“我看你是找打,這樣的天你上縣城去作死嗎?!”花二孃罵人就跟條件反射似的,壓根兒用不著過腦子,張嘴就來。待得罵完之後,才想起轉過臉去看看花小麥的表情,見她神色凝重,語氣也就跟著軟了下來,“怎麼,你還真想去啊?”
“嗯。”花小麥就點點頭,“昨晚我手忙腳亂的,將那幾株番椒從地裡挪出來的時候,也不知有沒有傷到根,方才我瞧著,它們看上去情形都不大好。種番椒這事,我原本就不大懂,如今又遇上這種狀況……我想去尋趙老爺家的花匠,請他看看如今這樣,到底是要緊不要緊。”
“那趙老爺跟咱們又不熟,你雖是幫過他的忙,卻也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交情,人家又是有錢人……”花二孃有些遲疑,“到時若是連人家的大門都進不去,豈不白跑一趟?”
花小麥朝她臉上瞄了瞄,然後迅速垂下眼皮:“我知道,所以我想去請連順鏢局的柯叔幫我搭個路。”
去連順鏢局啊……花二孃有些猶豫了,然而見自家小妹彷彿真的很心焦,又覺得不忍,試探著道:“真想去?”
“嗯,趁著今天雨小,我把番椒帶去給那位花匠看看,要不,我這心裡怎樣也放不下。不會耽誤多長時間的,等事情辦完我馬上就回來,二姐……”花小麥生怕她不答應,拉住她的手晃了兩晃。
花二孃思忖半日,又伸長了脖子看看在房後忙活的景泰和,見自家夫君衝自己微微點了點頭,也便只得應承下來。
“既如此,那我和你姐夫就陪你一塊兒去。”她說著,便要伸手去解腰間的圍裙。
花小麥一愣:“哎?不用了吧,只不過幾盆番椒,我用板車推著,上面油布一蓋,就……”
“別廢話了,這下雨天,你一個姑娘家往縣城去,讓我們怎麼放心?再說……”
後頭的話,花二孃卻是沒說出來,只硬梆梆丟出來一句:“要麼就一起去,要麼你就給我老實在家待著。”便立即回了東屋去換衣裳。
……
這時候天色雖還早,但因害怕晚些再下大雨,三人也就不敢耽擱,立刻便出了門。由於道路泥濘難行,比平常又多花了些時間,眼瞧著快要近午時,才來到了連順鏢局外。
花小麥之前便在這裡出入了幾回,又曾來做過一頓春酒宴,也算是來得熟了,直接跨進門裡,在前廳廊下尋到大忠,請他幫忙進去通報一聲。不多時,柯震武便從後院出來了,身後還跟著有日子沒見的孟鬱槐。
柯震武向來為人爽快,聽說是番椒出了問題,立刻便笑著道:“喲,那東西在咱們芙澤縣可不常見,若是死了,未免有些可惜。小麥丫頭對那番椒又如此緊張,這個忙,我怎麼都得幫上一幫。”
說著,又轉頭吩咐孟鬱槐:“老趙對你最是熟悉,你便領著小麥丫頭去走一遭,讓他家老劉好好給瞧瞧。你告訴老趙,就說是我說的,若那番椒出了什麼紕漏,便讓他再送小麥丫頭一些種,這對他來說,也算不上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