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暫時安定了焦燥、慚愧的心情,倒好像這不是一個令人悲傷的事實而是讓人欣慰的藉口。過後,又猛地生出一種絕望的悱惻:難道真的有緣無份嗎?腦海裡又浮現夕陽斜照,衰草連天的荒涼景象,不覺慟倒。
“呀!”一日午後,歐陽崇正準備到樓下信箱去看看成績單寄來了沒有。剛一出門,便和風語撞了個滿懷。手裡的《牡丹亭》“吧答”落在了地上。風語緩緩地從地上撿起來,歐陽崇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果不出所料,父親定睛一瞧,*然大怒道:“什麼!你居然敢看這種書!”歐陽崇已經瞥見風語手裡攥著的成績單,又測度他的神色,知道又考砸了。只好垂了頭,杵著不動。感覺眼前一片迷亂,耳朵裡“嗡嗡”地噪響,心像擂鼓似的撞著。風語逼問道:“這是誰的?”歐陽崇羞郝惶懼不敢言語。忖度著:如果說是鍾南麓的,那不是給他作禍嗎!要說自己的,豈不是火上澆油……。急中生智,囁嚅道:“在學校圖書館借的。聽說是名著,所以看看。”風語翻開首頁一看,喝道:“既是學校的書,為什麼連個章印都沒有!你又想騙我嗎?”一句話,將歐陽崇逼到死衚衕裡去,他無路可退,橫豎一死,竟壯起膽,昂首挺胸,劈里叭啦將肺腑之言一股腦倒出,“是,是,是我借的又怎麼了!難道看這種書違法了嗎?我們課本上還有節選呢!就算考不好了,也是我的事情!這書是我主動向人家借的,你不要又興師動眾地跑去,將人家‘判刑流放’了……”歐陽崇不經意扯出淳于玲的事後,沉澱的委屈、憤恨重又泛起,衝到心頭,頓覺理直氣壯,聲音也高亢了幾十分貝。風語把書和成績單狠狠一摔,“你自己看看吧!”歐陽崇並不去撿,等風語怒氣衝衝的背影消失後,他才彎腰將它們拾起。
被父親罵了一頓後,好好的心情又攪糟了。信腳走到屋後那片小花園裡去。園丁何老頭正府身在整理一件盆栽,見了歐陽崇,只抬眼盯了一下,放出一副不恭不敬,調侃的笑意,道:“怎麼,少爺今天有空到花園玩玩,不讀書啦。”歐陽崇聽出他話裡帶剌,心情慵懶,沒心思計較。何老頭卻不省事,“唼”的一聲短促刺耳的冷笑,衝了歐陽崇的背影,陰陽怪氣道:“腦袋聰明的人就好,不用讀書就可以考那麼好的成績,真厲害!”歐陽崇發現自己的寬容無濟於事,折挫和委屈連同自尊心受損的憤怒在心頭洶湧澎湃。想,他只是一個孱弱老頭子,又礙於風語在家,不敢縱性,冷哼一聲,回敬道:“你比我還要聰明,如果去考試,那一定是頭名狀元了。”何老頭被頂了一句,很不受用,撇著嘴嘰嘰咕咕的,也不知說些什麼。歐陽崇閉了雙眼,長長的透了一口氣,當作不曾聽見。又走了幾步,瞧見一樹紅梅,收拾得挺優雅的。清瘦疏朗的枝丫,小巧紅豔的花朵,映了滿院的白雪,真是嬌媚絕倫。不禁聯想到周邦彥的名句“一枝梅影橫穿度”,待要湊近點細聞一下它的芬香。何老頭卻在那邊大呼小叫起來,“嘿!別動!那可是要給市長和夫人插瓶用的。”霎時間,歐陽崇感覺臉皮一下子被*了,渾身*,於是惱羞成怒,歷來積怨徹底爆發了。一把揪起跑上前來的何老頭的衣襟,道:“你沒有資格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何老頭蠻橫的繃起滿臉的橫肉,“我怎麼了!我怎麼了!不過叫你不要碰壞梅花,我怎麼了!我怎麼了!”奇怪的是,說到一半,他卻斂起兇悍,作出一副懵懂無辜的可憐的樣子。歐陽崇知道他這時要興風作浪了,深悔方才的一時*,壓低聲音,咬牙道:“你給我小聲點,要陷害我嗎?你要知道你……你不過是一個奴才而已!”何老頭聽罷,扯開嗓子繼續大嚷:“奴才!奴才就不是人嗎?”說罷,唏噓的落下淚來。歐陽崇心頭一陣噁心,將他往後一推,“滾!”何老頭順勢倒在地上,兩腳亂踢,又滾又爬,撒起潑來。
這時,一個身影肥壯的中年漢子,在後面指著歐陽崇斥道:“你這是幹什麼!須知他是一個老人家。”歐陽崇扭頭見是二伯,不免有些慌了。
這個二伯,名叫歐陽堅,生得粗黑健碩,一米九幾的大個頭。與風語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只是因為他父親與歐陽崇的爺爺是拜把兄弟,這名份便沿襲了下來。他曾經在南方做過幾年生意,賺了不少錢,但一味的吃喝嫖賭,沒幾年又敗了下來。原先作生意的本錢俱是從宗族人手裡借來的,他賺了錢卻每每以“公司現在週轉不靈”為由而愆延著。等他破了產,竟是一分錢沒還過!便挾了點餘款帶著老婆孩子逃到內地去了。養了兩個兒子,全然與他一副德性。大的兒子前年因為販毒、吸毒,已被收監勞改。小的兒子混跡江湖,幾年沒有音信。有說與流氓鬥毆被打死的,也有說偷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