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受不住,大人也受不住啊。看看那小孩,都快半歲了,比人家新生出來的娃娃個頭還小,瘦得跟個小皮猴似的。
頭一兩天還有鄉親們三三兩兩在孟家大門口從門縫裡往裡瞅,再往後,屋裡屋外都沒了動靜。
數日後,五個月大的孟雁來就改了名字,新名字喚作孟秋雨。按先生的說法,是因為她命裡多木而缺水。
正如這風水先生所說,這個女娃娃改名以後果然神奇的不再哭鬧,無災無禍的長到了十八歲,命裡多木,身量躥得高。這一年是1988年。她已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她的母親堅決的反對女孩子剪頭髮,她的一頭長髮得已留了下來,長度及腰,拿一根皮筋規規矩矩的束成一個馬尾。她幼時羸弱,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又因十分不好養,長輩和哥哥們都小心護著她,生怕這個好不容易奶大的孩子出了什麼差錯。隨著年歲增長,身體竟然越來越壯實,一點不復兒時的纖弱,頭髮隨了她的母親,粗且黑,女孩們流行用緞帶扎頭髮,她卻不行,帶子綁上去就滑下來,她媽說,“你別臭美了,就老老實實拿皮筋綁著吧,披頭散髮的,像什麼樣子。”
她的母親出自地主家庭,後來家裡捱了鬥,家財散盡,但大家族的氣勢一點沒丟。虧得嫁了個沒脾氣的男人,家裡倒也和和□□,沒怎麼紅過臉。
她媽教導兒子不用心,女兒卻格外的嚴厲,她婆婆常說她的心用錯了地方。女兒教得再好,將來也是人家家裡的人。
與她同齡的男孩子們仰慕這個平時不怎麼愛笑的女生,她眼睛仁是琥珀色的,目色瑩瑩,像隨時就能掉下眼淚珠子的樣子。曾經有人給她寫過一封情書,被王媛看到了,王媛看著看著笑了起來,說,這封不錯,寫得好!我念給你聽:……你眨眼時,像蝴蝶扇動翅膀;流淚時,像湖上初起晨霧。你在我眼裡就是整個天地。”
王媛有時候會扒著她的眼睛仔細瞧一瞧,然後跟別人說,孟秋雨的眼晴是長得奇怪,黑眼仁太大,眼白還微微泛著點藍色,而且兩個眼球的顏色有一點區別。眼睫毛實在是太長太密,掉得也多,常常掉進眼睛裡,所以才常常揉眼睛。不曉得為什麼,可能她爸的眼睛就是這樣。
年輕的女孩男孩們聚到一起也愛討論她,有一次又提起她,有人說,長得漂亮有什麼用,長得好看不用穿衣吃飯,不用嫁漢子?王媛經過,她將說話的人瞪了一眼,接著說,你羨慕啊,你羨慕也不行,人家就是會長。
那邊接茬道,“誰羨慕?羨慕她是個怪物?”
王媛不滿這個滿口不遜之言的女孩子,氣鼓鼓地翻了兩個大白眼,伸出食指戳她的肩膀,“看看你自己!撒泡尿看看自己再說別人是怪物吧。”
那人漲紅了臉,接著反駁說,“兩個眼球顏色都不一樣,不是怪物是什麼?再說了,脾氣古怪的人才和脾氣古怪的人一起玩,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臭味相投嘛。”
王媛的火爆脾氣一瞬間就爆發了,她衝上去拽著那紅衣女孩子的辮子,在她臉上留下了幾條抓痕。
孟秋雨朋友很少,上到中專經常在她身邊來往的只有王媛,課桌裡常常莫名其妙的出現麥乳精,奶糖等等,有一次居然還有一盒新疆產的龍鬚酥。這些東西她不知道是誰放進她的課桌裡。
她不知道還給誰,就把這些東西都送給了高一年級的王媛,王媛一個人也吃不完,再分給其它同學,這樣一來孟秋雨的名號便在傳播開來,有人說紡織班那個孟秋雨,對,就是那個高個子,長得挺漂亮那個,經常收東西呢。
什麼東西?當然都是好東西,新疆的龍鬚酥你平常能吃著嗎?還有,還有吐魯番的葡萄乾,北方的大蘋果……上次我分到了一點,可甜了。
這孟秋雨人長得好看,心眼卻沒長開,她媽跟人聊天的時候說起這個女兒,滿肚子的憂心都沒處擱了,按她的話說,這女孩子有時候坐著發呆,一坐就是小半天,也不知道想什麼,小的時候愁她長不大,大了愁她找不到一份好事做,嫁人?現在嫁人太早了點吧?是啊,這不,中專剛畢業,都不知道要去幹什麼,人又不機靈,還不怎麼愛搭理人,只有一點算得上可圈可點,書法寫得不錯,會畫畫。不不不,不是什麼專門學的,小時候她爸瞎教的。畫著玩。她媽還說,這家裡提親的現在倒是一撥一撥的,都不曉得怎麼打發。
就在這一年的夏天,1989年六月,孟秋雨剛滿19歲的這天晚上,她已經在家呆了好幾個月,幾個哥哥都已經出去做事了,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買賣,養家餬口的錢還是能掙到手。與她同齡的人也都談婚論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