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人說,你要相信這個,你不要相信那個……
而餘澤從前,只會相信自己相信的,接著否認一切自己不相信的。
但自從擁有意通境,並觀人歷事到此為止。他忽然發現,回顧他以往所有的認知和經歷,似乎沒有哪怕一件事,一個觀念,都不存在絕對的對錯。
餘澤忽然有些恐懼。
因為他找不到自己在哪裡。
他的身體,大腦,似乎就是一個戰場。
一個概念的戰場。
在這個戰場中,無數的概念武器,在轟炸著他。兩種截然對立,毫無中性的觀念,在轟炸著他。
他茫然的看著吉安娜,說道:“珍娜,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你。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想問什麼?”
“人,真正的自己做過主嗎?”
餘澤指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說道:“如果把它,比作一個房子。但這裡面住著的,並不只是一個人。有時候,外來的客人來這裡做客。但住的久了,客人不把自己當客人。主人忘記了自己是主人,會發生什麼事?”
吉安娜想了想,說道:“你是想說,主人,會好好對待自己的家,善待自己的家庭。而客人。只會圖個舒服,反正這個房子沒了,他還可以再去找,是這樣嗎?”
餘澤點了點頭,說道:“是這樣。有的時候。主人會暫時的清醒,明白一切。但他太沒主見了,很容易就被客人帶著跑。忘掉自己才是主人公。”
餘澤茫然道:“他該怎麼走出去。要回自己的房產,做回主人?”
吉安娜說道:“你想怎麼做?跟他們打官司?或者,硬拼硬搶?”
餘澤遲疑了一下,搖搖頭,說道:“不,這很難。太難了。打官司。你有什麼證明呢?況且,並沒有明確的產權證明,法官你又見不到。硬搶嗎?那隻會加快房屋的倒塌。”
吉安娜微笑道:“所以……你不知道該怎麼要回你的房子了。是嗎?親愛的?”
餘澤閉上眼睛,沉默了好半天,才說道:“這是第一個問題。其實我明白該怎麼做。”
“哦?你想明白了嗎?那是什麼呢?”
餘澤說道:“在同屋住的客人,不一定都是惡客,他們有的能說會道,有的會做生意。有的力大無窮,有的神通廣大。他們都會在我遇到困難的時候。幫助我……當然,他們也可能好心做壞事。”
“親愛的。但這裡。畢竟是你在做主。不是嗎?”吉安娜微笑道:“客人對待住宿環境的態度,並不取決於他們。而是取決於主人自己呀。如果主人自己都不在乎,那誰又會在乎呢?”
“是的。珍娜。以前我一直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但我現在想明白了。”
餘澤平靜的說道。
吉安娜無限憐愛的看著他:“那你又為什麼還不開心呢?”
餘澤沉默了許久,說道:“那是第二個問題了。”
“什麼問題呢?”
“我是這間房子的主人……但是,我的家在這裡嗎?狡兔三窟,蜂巢百室。就是人在這世界上,都要換來一個房子,又一個房子。”
餘澤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似在眼前,又似遠在天涯的天空,他說道:“我的家,在哪裡呢?我又為什麼會來?又為什麼,根本記不起家的樣子。忘記了回家的路,甚至……甚至忘記了,它的名字?”
似自言自語說完這句話,餘澤的心中,忽然湧現出無限的悲傷和倦意,他就這樣坐在車子裡,睡著了。
吉安娜眸光閃爍的看著餘澤,只露出了輕輕的笑意,然後將車篷放下,並換上了一首輕緩舒心的音樂。
“睡吧,睡吧。睡醒了,就到家了。”
……
等餘澤醒過來的時候,他感覺臉上溼漉漉的,胸口上,好像還軟乎乎的壓著什麼東西。
餘澤睜開眼睛,嚇了一跳,一張討好的臉,在吐著舌頭,眼睛鋥亮的看著他。
原來是一條寵物狗。
餘澤坐起身,將狗狗抱在懷裡,放到了地下。
這是一間很簡單卻充滿了異趣的房間。
一張床,兩個衣櫃,和一個很大的書架。
餘澤看了一眼,上面最少擺放著上百本書。
餘澤在想,我這是在哪裡?我不是跟吉安娜在車上嗎?
不過餘澤瞬間回想起來,這裡應該就是吉安娜祖父的家了。
他站起身,那條狗對他搖晃著尾巴,然後一溜煙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