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封府到朱仙鎮,最多才五十里地的距離。不過這麼五十里地的距離,原本一萬兩千人的部隊,就減少了四分之一左右。聽了這個訊息,“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坐在八抬大轎裡走了一天的程紹知道路途不太好走。就是坐在蒙著厚厚的棉布,燒了炭盆和腳爐的轎子裡,程紹這一天的行程也相當的“艱苦”。但是這種“艱苦”,還沒讓程紹生出不想繼續前進的心思來呢。
    在朱仙鎮的一個士紳家中,程紹聽了河南都司都指揮使的稟報後真的是無語了。
    過了好半天,程紹才試探性的問道:“這種事情爾等遇到過麼?”
    這本來是個非常簡單的問題。但是,無論是河南省理論上的軍事最高長官河南都司的都指揮使,還是目前統管著這支部隊的河南各級武官們,都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事實是,別說程紹問的這種高階的軍事行動了。河南省的各級武官們,一個個的連騎馬都非常的不熟練。他們這一路上,都是坐在馬車中行軍的。外面計程車兵跑散了多少,凍死了多少,餓死了多少,失蹤的多少,迷路了多少,這群酒囊飯袋一概不知。
    在這群河南武官裡,地位最高的河南都司都指揮使,隆慶年間的武狀元霍啟功只好糊弄程紹說:“大人,冬日行軍,又是大寒大雪的天氣,有些人員損耗還是常見的。只不過因為軍糧有限,民夫的口糧都是他們自帶的。卑職覺得,那些凍餓而死的人,主要就是那些口糧準備不足的民夫。”
    “卑職以為,後面行軍的時候,最好派兵提前讓沿途各縣準備好軍糧。不然以現在的人員消耗速度,後面的事情怕是要難辦了。”
    程紹是個純粹的軍盲。對於軍事行動的各個方面,他都是個真正的白痴。所以,聽到自己頗為信任的霍啟功這麼說,程紹也就這麼信了。至於事實是什麼樣的,外面那些還在不斷的逃跑和死去計程車兵的實際情況如何,程大巡撫並不準備關心一下。
    他揮退了房間裡的眾武將們,換上了一身輕鬆的袍服,在幾個文人幕僚的陪伴下,前去到本地士紳家赴宴去了。
    實際上,不僅民夫大量的死亡和逃跑,就是那四千個的正經八百的正兵,也在大量的死亡和逃跑。
    寒冷和飢餓不同,它對於人的生命力的剝奪,是一個慢性的過程。和餓急眼了直接跑路找吃的去了還不一樣。寒冷對人的傷害是個緩慢的,很難察覺的過程。很多士兵和民夫,就是在行軍的過程中走著走著,然後突然就一頭倒在地上,很快就死去了。
    不到一萬人的河南兵團到達朱仙鎮之後,朱仙鎮的老百姓算是倒了黴了。
    實際上,不僅民夫手裡沒有什麼口糧,基本上吃不上什麼飯。就是那現在已經不到四千的正兵,也沒有什麼口糧,不怎麼能吃得上飯。
    程紹從河南省透過增稅的方式搜刮來的銀子,先是他自己過了一手,截留了十分之三左右。之後,河南省內的高階文官和武官,又從這批軍餉中上下其手。到了最後的時候,最多也就剩下十分之一的銀子作為軍費了。
    把剩下這十分之一的銀子中的一半兒發給參戰的正兵之後,河南都司只剩下很少一點兒銀子給正兵們買軍糧。所以,目前出征的河南兵,每天都是在吃那種參雜著糠麩和豆子之類的硬餅子作為軍糧。就是這種地主老財家喂牲口都嫌太粗糙的軍糧,那些出征的河南兵還吃不飽呢。
    在這種情況下,劫掠地方,就變成了不僅是士兵和民夫們生存下去的唯一方式,也變成了各級軍官們的一種預設行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