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我們離島回船上,可好?”他的聲音有點沙啞,響在耳邊時,恰如風聲劃破虛空的倏然冷寂。
我點點頭,伸指輕輕地為他捋開那一縷因他略微低頭而垂散飄落的銀髮。髮絲柔軟,銀亮的光澤在滑過指尖時更觸得肌膚淡淡清涼,我的手在他發上貪戀磨蹭著,一時不想放開那些銀髮任它們隨風飛舞。
“不放手?”他低眸望著我半日,突地勾唇一笑,幾絲邪氣漾在眼角,鳳眸凝彎,眼神剎那堅定而又倔犟,緊緊瞅著我,目色瀲灩如秋泓。
我一怔,而後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於是抿唇笑了笑,抱緊他,將臉頰貼近他的胸口。
“怎麼辦?我很捨不得啊。”孩子般的饜足無止和柔柔撒嬌。
他聞言果然大笑,手指自我背上揉撫至我的發,口中輕聲道:“既如此,我的丫頭還擔心甚麼呢?”
我只是微笑著細細地將他的銀髮纏在指尖,一聲不吭。
出了山莊,行至江畔。蒼茫霧靄籠罩千里煙波,潮浪拍岸,嗚咽有聲。岸邊停著兩艘大船,一艘是我和無顏來時乘坐的,還有一艘,富麗軒昂,氣派不凡,懸掛在船頭的金色雪紋錦旗在江風下鼓鼓飛揚。
白朗和樊天本就守在船舷,見我和無顏出莊忙飛身下船迎了過來,還未來得及說話,另一艘船前侯著的幾位紫衣劍士也忙閃身靠近,對著我和無顏單膝下跪,道:“丞相有命,因仇人尋近,今夜莊內會有大亂,而齊國貴客遠到而來,安全不容閃身。若兩位出莊上船,那麼請歇至我們這艘,紫衣衛將捨命護衛諸位安好無損。”
無顏嗤然一笑,問:“仇人?紫衣侯的仇人,還是我的仇人?”
紫衣劍士抬頭,眸光閃了閃,臉猛然漲得一紅:“這……”
“既非我的仇人,保護我們作甚麼?諸位還是回去護著你們自己的侯爺妥當。”無顏看似言笑隨意,橫眸掃去時,目色卻寒厲非常,看得那幾位劍士皆面容一驚垂下頭去。
白朗和樊天抱揖,言道:“侯爺。”
無顏對著他們稍一頷首,隨即便拉著我飄身躍上我們的船。
揚帆。
離岸。
許久,舟棹歇。船停在了遠離鳳君山莊的江中波面上,一輪弦月獨照開那方迷霧,銀輝灑下來,鋪滿船樓。
艙中廳閣,燈火明亮。兩側窗扇皆大開,江風拂拂,水氣茵氳,薄紗帷帳曳曳輕揚,藕色纓絡散飛開來,一室光影翩躚。
我自裡閣換過衣裳出來時,無顏正坐在書案後看著自他一上船白朗便遞來的幾卷奏摺和幾封來自淄衣密探的密報。白朗坐在一旁耐心煮著茶,爐裡火苗不大,瓷壺茲茲作響,壺嘴處輕煙依嫋,鮮靈甘純的茶香滿室四溢。
“樊天呢?”我轉眸看看四周。
白朗望了一眼窗外,淡淡道:“江那邊不知為何有鐵鎖橫絕,樊天帶了兩人去探探情況。”
無顏隨手扔開一卷帛書,道:“其實無妨,並不是因為我們。”
白朗奇怪:“難道真是紫衣侯的仇家?”
“當然,”無顏斜睨他一眼,又拿起一卷帛書,翻開看著,懶散地,“那紫衣劍士說是息朝吩咐的,那便沒有錯。夏有伯繚陰謀,息朝陽謀,後者身居廟堂之高險卻胸懷磊落光明,治國依大道,謀事存仁心,君子風範,說話自是從不騙人,是以十八年前宣公找他做夏惠老師,緣由便在此。”
此時茶已燒開,白朗滅了火,我拿厚布包裹著端起茶壺給無顏倒了一杯熱茶,聞言不由得看了他幾眼,問道:“看上去,你和那個息朝很熟?”
無顏輕輕一笑:“自然。因為他也曾是我的老師。”
“什麼時候的事?”我認真回憶了下,可惜腦子裡關於那個息朝實在是一點映象也沒有。
“十六年前,夏惠因犯事而被宣公鎖去了雪山冰川,一關八年,這八年裡,息朝應父王之邀來齊教我,不見明堂,只是私下授學。滿朝除了親自迎接息朝來齊、已故的白老將軍外,其他人都不知。”
白朗怔了怔,茫然:“侯爺是說家祖?”
無顏望他一眼,點頭:“你祖父白乾和息朝是故交老友,你沒聽說過?”
白朗搖搖頭,俊臉微紅,一臉困惑的尷尬。
無顏勾唇笑了笑,眸色微動,不再言。
我放下茶壺,聽無顏的話心中好奇:“夏惠犯了什麼大錯要被宣公關在雪山八年之久?十六年前,他該還是個八九歲的小孩子才對。”
無顏嘆氣,放下手中的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