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漸次熱鬧起來,夏金桂在家裡奈何寶釵不得,一遇不順,便撒潑打滾,外出說話處處夾槍帶棒,薛姨媽和寶釵母女二人唯有忍耐罷了。寧榮國府闔府皆知,又笑又嘆,都不知說夏金桂什麼好,自覺天底下什麼樣的人都見過,偏沒見過這樣外貌標緻內稟風雷的女子。
轉過了年,薛蟠愈發沒了剛性,闔家都是夏金桂做主,薛姨媽又氣又恨,卻無可奈何。
雪雁不在意這些,只是賴家常往府裡走動,她自然難免聽到幾分,也知大家都覺得寶釵不容易,如此溫厚和順的小姑子,偏遇到那樣厲害的大嫂子。
因是正月,不能動針線,雪雁閒來無事,便在家中練字作畫,或者擺了棋盤自弈。
甄家之事已完,又料理了被牽連下獄的官員,趙雲方出京回家預備迎親一事,雪雁從黛玉口中得知,只是輕輕一嘆,她和黛玉也瞧出了幾分,這二人都不是拘於方寸之地的人,可惜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眼下仍得留在京城。
雪雁在京城裡一住多年,也不甚喜歡京城的是是非非,極想遊覽天下勝蹟,但是知道世道艱難,甄家娘子尚且不敢獨自上路,何況自己?只好掩下心思不提。眼下成親在即,雖然人人都說他們相配,卻也不知道將來到底如何,只能盼著自己終身如意。
展眼到了二月二十五,乃是出嫁的前一日,按例送嫁曬嫁,親友添妝。
雪雁平常不覺,事到臨頭,反而羞澀起來,躲在房中不見人,倒有舊日的姐妹們都來了,鴛鴦、玉釧兒等人,黛玉自然沒有不到,周灩也跟了過來,說話打趣不住。
場面自不及黛玉出閣時的熱鬧,但是賴家也有相交的親友,都過來,看了賴家給雪雁預備的嫁妝單子,也認出有很多宮裡的東西,想到南華所留,都嘖嘖稱讚不絕,覺得賴家對雪雁挺好,這份嫁妝比賴欣榮出嫁時不遑多讓,只是壓箱錢不知數目罷了。
雪雁的嫁妝頭一抬便是長乾帝欽賜的金如意,第二抬是玉如意,接下來一溜兒都是宮裡所賜的東西,一抬一樣,完了才是土坯瓦塊,她自己的二百畝地和一處宅子,以及於連生那日送的東西里還有兩張房契,給她做陪嫁。
看完嫁妝,各人都過來給她添妝。
來客中黛玉身份最尊,但是鴛鴦卻奉賈母之命來了,黛玉便讓她先。
看了一遍嫁妝單子,鴛鴦捧著一個掐絲錦盒開啟,裡頭裝著一套赤金點翠鑲寶石的頭面,其中一支赤金累絲的孔雀盤珠而臥,栩栩如生,一看便價值不菲。
眾人一見,都讚了起來,再看黛玉給雪雁的,亦是一套頭面,卻是紅瑪瑙的。
賴尚榮夫婦並沒有親至,打發人送了兩套頭面過來,賴欣榮次之,接下來,眾人或有一釵,或有一簪,或有一鐲,或有一環,也有送尺頭的,也有送金銀錁子的,不一而足,念著聖人賞賜東西添妝,她又有個哥哥在宮裡,都不敢太薄。
雖沒有十里紅妝,但是有欽賜的體面,嫁妝送過去時,一路上也是風光無限。
趙雲的新房早已粉飾一新,嫁妝擺在院中供親友看,乍然一見,都說不像是一個才脫籍的丫頭,倒像是哪家千金小姐,可不是誰家都有聖人賜東西的體面。
趙老太太見到金玉如意等物,喜得合不攏嘴,恨不能立時供奉起來。
卻說鴛鴦晚間回稟賈母,將雪雁嫁妝單子上的大概數目說給賈母知道,賈母聽完,輕輕嘆了一口氣,問道:“你看得明白了?她竟有這麼多陪嫁?”
鴛鴦道:“看得明白,只壓箱錢一項就有上萬,聽說也不是賴家陪嫁的。”
賈母微微苦笑,道:“她有那樣的姐姐,那樣的乾哥哥,還有玉兒待她素來極好,有這麼個丫頭珠玉在前,二丫頭的嫁妝總不能比她還薄,叫人笑話。”
鴛鴦深以為然,若是迎春的嫁妝比雪雁還薄,外面豈不笑話死了他們府上。依鴛鴦看來,除了不上單子的壓箱錢一項,雪雁的嫁妝並不比迎春多,古董書畫陳設不過幾件,哪裡比得上迎春的,將來別人添妝也多,只是雪雁的壓箱錢多,故數目看起來便比迎春豐厚。
賈母只得喚來鳳姐,設法給迎春再添一些嫁妝東西。
鳳姐今日並沒有去賴家,但是打發平兒替自己給雪雁添妝,也聽說了雪雁的嫁妝,聞聽賈母此言,便知是為了什麼,忙笑道:“都是老祖宗疼二妹妹,二妹妹倒有福氣。”
賈母和鳳姐如何給迎春再添嫁妝,外人一概不知。
雪雁也不在意這些,昨晚一夜好睡,清晨醒來,便是她出閣的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