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正歪在榻上出神,見襲人進來,忙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來了?不看著寶玉?”
襲人上前請安,笑道:“如今麝月秋紋都能使喚了,我叫她們看著寶玉午睡,也放心。今兒來是因為寶二爺臨睡前嘆息說今時不比往日,從前嫌糖醃的玫瑰滷子吃絮了,便有太太賞的香露吃,如今竟是連玫瑰滷子也不得了。”
王夫人心疼不已,道:“你該早過來跟我說。雖說不如從前,可是香露我還剩幾瓶。”
說完,叫金環去拿來。
襲人聽了,十分歡喜,忙唸了一聲佛,道:“寶玉見到香露,必定喜歡。”
王夫人道:“過些日子寶丫頭就進門了,你們須得小心謹慎地伺候,若是叫我知道誰再挑唆寶玉做出什麼事情來,可仔細我折了她的腿!”
襲人一面接了金環遞上來的香露,一面道:“現今都老老實實地做活,太太放心。”
王夫人道:“我看著你們粗粗笨笨得倒好,太伶俐了就愛挑唆生事。”
襲人聽了這話,低頭不語。
從王夫人房中出來,可巧寶玉醒了,問襲人道:“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襲人忙將香露一事回明。
寶玉坐起身,怔怔地看著送到自己跟前的兩瓶香露,隨即推開道:“如今都這樣了,還要這些勞什子做什麼?我又不比別人金貴幾分。”
襲人道:“太太疼二爺,二爺受了又何妨?若不是疼二爺,我何苦過去找太太。”
寶玉抬頭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倒和太太親香,難怪往常太太有什麼舊衣服都先賞了給你,剩下的才給別人。”
聽到這句話,襲人不覺怔住了。
這些話當初是晴雯常在嘴邊說的,還罵過襲人是西洋花點子哈巴兒,秋紋也知道,就是因為自己得了兩件衣裳所起,此時想起晴雯,微微一嘆,走開了。
寶玉翻身躺下,閤眼作安睡之狀。
襲人頓時覺得去王夫人房中要了香露回來好沒意思,亦賭氣和衣臥在對面榻上。
麝月等人見了,都搖了搖頭,做事也躡手躡腳,怕惹了他們生氣。
卻說鳳姐回到自己房中,吩咐人先採買東西,預備四月二十六日的小定,又吩咐道:“二太太急著娶親,恐怕小定過後便是大定,東西都預備齊全了。”
下人得了銀子,自然辦得十分妥當。
鳳姐吩咐完,見葵哥兒蹣跚而來,喜得一把抱起來,道:“真真是我的葵哥兒。”
葵哥兒現今是榮國府上上下下的心頭肉,賈赦從前不喜鳳姐,可是因著葵哥兒沒賞東西給他們母子,連帶邢夫人也對鳳姐和軟了些,鳳姐又是精明人,討好公婆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兒,先請罪後討好,手段用得一套一套的,分家至今不到一年,一家人便十分親密。
賈璉跟在葵哥兒後面進來,問道:“那邊怎麼說?”
鳳姐道:“還能怎麼說,得了一萬兩銀子,小定大定迎親一應諸事的使費都在這裡了,聘禮和聘金太太額外給銀子,就這麼一個心肝兒肉,好容易娶親,娶的是太太看重的寶丫頭,又有林妹妹出嫁時珠玉在前,總不能丟了體面,叫人笑話。”
賈璉笑道:“不知道二太太能出多少錢的聘禮聘金。”
鳳姐嘴角一撇,道:“想著薛家陪送薛大妹妹許多嫁妝,聘禮和聘金自然不能少了,俗語說門當戶對,便是這聘禮聘金和嫁妝也得相對,不能叫人笑話。”
王夫人沒了賈珠,最疼的便是寶玉,自然不會在寶玉的婚事上小氣。
賈璉坐在鳳姐對面,想起從薛蟠處打聽來的訊息,道:“聽薛大傻子說,薛家大概能出三四萬兩的嫁妝。”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薛家這些年雖然家道中落,可是區區幾萬兩銀子還是能拿得出來,何況寶釵是薛父在時給她攢的嫁妝,有些東西很不必再花錢。
鳳姐笑道:“我道薛家能出多少嫁妝呢,原來不過三四萬兩。明兒薛大妹妹進了門,不知道二太太是後悔還是不後悔。想想林妹妹出嫁,單是壓箱銀子就是二十幾萬兩。”
賈璉聞言一笑,道:“薛家如何能和林妹妹比?便是鳳冠霞帔,薛大妹妹的也比不上林妹妹上頭的鳳,至於別的,到時候再看罷。”
鳳姐又道:“一會子擬帖子,你看著,該送往何處,咱們家也只寶玉幾個姐妹出了孝,說到底老爺和二老爺都沒出孝呢,也不能辦得太熱鬧。”
賈璉點頭不語,半日方道:“恐怕到那時來人不多。”
鳳姐一驚,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