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望著宣紙上,石青摻石綠所呈現的色彩過度;氤氳是有,卻沒有自己想要的那種清透。她輕嘆一聲,把畫筆順手放到瑪瑙菊花瓣筆洗;接過半春遞過的熱帕子擦手。
房裡靜地出奇,溶月這才覺出那裡不同。她轉頭看向小傢伙所在的方向,見他歪坐在矮几前,支肘託著下巴,單手玩著手裡的小楷青竹狼毫筆;微微撅著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溶月詫異挑眉,放了帕子走近他;“楨佑這是怎麼了?剛剛不是還要我給你講更多的夢嗎?”說著,就坐到他旁邊榻上。
小傢伙聽聲睨她一眼,無精打采的收了手臂。嘟了嘟嘴,突然黝黑的眼睛裡汪了一絲乞色的認真,緊盯著她小聲問:“那個,那個王子還會不會再變成青蛙?”
聲音裡猶豫有抑制不住的憂怯。
溶月噗哧一笑;“敢情你還在自己琢磨呢?”笑著點他腦袋:“真是個笨小孩!”
話落,溶月不禁搖頭不已,小孩子果真是童話虔誠的信徒。
小傢伙看她不僅漫不經心,還一副嘲笑自己的神情,心裡就覺不舒服;既為她的態度,也為心裡擾著自己擔憂的那個王子。
溶月笑罷打量他,卻見他眼睛裡泛起霧光,她不由腦中警鈴大作。溶月最是見不得他這個樣子,實在太能憐人心腸!
想到他敏感的比玻璃還要脆弱澄淨,偏性子又悶,外加自尊心又格外強大;不由心裡就發緊,誰知道他那奇奇怪怪的孩童世界,都有些什麼樣的疙疙瘩瘩?
也許自己眼裡可笑的小事,與他就是比天還要大的大事。這麼一順,溶月就意識到自己的慢待之舉。
連後悔都來不及整理,溶月便趕緊舉手向他繳械,柔聲糾正之前的粗心大意:“不會不會!不是告訴你了嗎,夢裡最後王子和公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他再也不會變成青蛙了,永遠都不會!楨佑別再擔心了,好不好?”
話未落,就忙伸手他抱在懷裡。
“真的嗎?你不會騙我?”小傢伙盯著她,黑亮的大眼還是露出不確定的狐疑。
溶月望著他可人的臉上既期待也懷疑的神情,眼中湧出不忍,心裡莫名有些難受;輕扯嘴角,露出淺淡笑意,拉著他的小手,語氣特別鄭重的對他說:“楨佑你聽著,我再說一遍,王子永遠不會再變成青蛙!”眼底閃過一絲憐惜和令人信服的真摯:“楨佑你記得,愛米沒有騙你;愛米也不會騙你,你要相信愛米,好不好?”
“好!”
她的目光太正色,她的話也太嚴肅,小傢伙有些迷糊和不安,不由就被影響著點了頭;大眼睛忽閃著細細的忐忑和懵懂。
“楨佑!”
溶月輕捏著他的手玩了兩下,聲音有些空幽:“信任雖然是件艱難的事,但是你要學會信任,那樣你才能更快樂些;也更簡單些。特別你現在還只是個小傢伙,等你長成我這樣的大傢伙,再不輕言信任,也不遲……”
小傢伙聽的糊塗,定定的看著她,滿臉的不解和困惑。
溶月見此,才把話頓住。不由陣陣好笑,自己這又是犯什麼傻呢?淨說些亂七八糟,有得沒的。
心裡卻突然覺得空蕩蕩起來,好些日子沒有發空了,怎麼突然又發作?
溶月不由就把小傢伙在懷裡抱抱緊,摸摸他的頭髮,低聲嘆喟:“小傢伙,幸得有你!”
心裡卻緊跟著壓過一句,不幸,也還是有你。
楨佑完全聽不懂她莫名其妙的話,但他能感覺她的情緒,如果之前她笑的時候是昨日晴天,那現在抱著自己不說話,就是早上的雨天。
小傢伙隱隱不安,小身子扭了扭,引得她望向自己,才細聲細氣地問:
“那你今晚上還會做夢嗎?”
溶月露齒一笑,既嘆他真是個孩子。又喜,幸虧他是個孩子。
她眼眉染了柔和笑意:“楨佑,你個笨小孩;又說傻話嘍。”
溶月捏捏他微赧染緋的臉蛋;“夢那有預知的?今晚做不做夢,明日早上才能知道。不如明早你再問我,好不好?”
“好!”
楨佑聲音裡立刻露出歡脆來。
小傢伙臉上的赧然漸去,抿嘴笑得眉目驟然明亮,粉頰上的小渦旋也驟然清晰起來。軟乎乎的小手抓著她五色宮絛上的蝴蝶結子,扯了幾扯;垂了腦袋,又有些喪氣的嘀咕:“我也想做有王子的夢,怎麼辦?”
溶月強忍住好笑,一本正經道:“王子現在忙著和公主遊玩呢,這個的多等等。不如你今晚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