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曉,而今這句話突冒失禮之語,卻是足夠清楚去道破心底猜度。
鄢祝融眼神瞬間轉沉,鬆手的速度快到近乎漠然地冷酷;丟了皇后,他翻身就閉眼睡去。
溶月的衣襟在她的掙扎中,早就滑開大半。但這倏地陡沉起來的氣氛卻再沒了霎那前的曖昧不明;一切像被瞬間冰凍。釋放疏離的同時,架起溶月安全的壁壘。
她心裡長鬆口氣,這關算是過了。轉即眼神落黯,幽幽苦笑;至少今夜是過了。
溶月悄悄回身瞄窺皇帝,見他側身睡在那裡一動不動;溶月呆坐一旁,腦中紛紛擾擾,亂成飛絮。
過了片刻,估摸著他該睡著了,才猶豫著拉了被兩人鬧蹬到腳邊的水粉碧紋緞被,躡手躡腳蓋在他身上。慣於給小傢伙掩被的習慣,這一蓋,從頭到腳,蒙了個仔細。
雖然疲極,鄢祝融一口氣堵在嗓子裡,怎麼睡得著?
緊閉著眼,聽著身邊人窸窣著給自己掖被子;反覆幾次,連腳邊都摩挲著檢查兩遍。肩膀處的被子搭的極高、幾乎要蓋住他的下巴。
旋即,鼻息間縈繞起縷縷香氣,辨不出是什麼花,就是覺得淡雅而綿長。鼻翼翕動兩下,就嗅到腦袋下的枕頭也超長的清香。他不由就把鼻子往枕頭處又靠了靠,這次他到是聞了出來,那味道是菊花。
不知為何,鄢祝融心裡堵著的怏鬱憋氣突然就散了。身體接踵而來的困頓瞬間席捲而過,意識很快就滑進無盡沉夢。
溶月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陌生男人,怎麼還能安心睡覺?
細細分辨他的呼吸,確定他已睡著,才披衣想要離開;可是剛起身一半,又就地止住。呆坐半晌,無奈撤回發涼生冷的雙腿,躡手躡腳又鑽進被裡。
一旁的皇帝已睡至極沉、呼吸漸深,姿勢依舊一動不動。溶月嘆氣躺在一旁,大睜著眼睛,心裡想理個清楚,卻更是混沌成團。
溶月沒想出個錦囊妙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反而迷糊著、也睡了過去。等她再醒來,已是天光大亮。她腦中第一反應就是昨夜皇帝也睡在這床上。
這個念頭太具有警懾性,溶月立即從床上坐起,細細檢查自己的衣服,一番核對,沒有覺出異常;卻發現自己睡覺的地方有問題;她記得分明,自己是靠在床外邊沿。怎麼一覺醒來,就睡在了床的裡面?
皇帝半夜三更,跑來自己房裡,其中意味太過明顯。
她躲得了一次,卻不代表她就有了更多抗拒的資格和能力。這實在不妙,這是個大坎,她若不想死,就必須的邁過去。
溶月呆坐在床,腦中閃過眾多可能性,但轉瞬即紛紛遇阻;她再次有了被逼上架那種糟糕絕境,像是萬事都沒她丁點空隙,左右前後的思忖,不見絲毫破繭逃離可能,被硬性揹負種種符咒、改動不得。
這麼久了,對於成為一個陌生男人的妻子,溶月以為她已做好準備。
可是事實面前,才發現那以為是多麼地、不堪一擊;才明白,她從心底深處發出的抵拒,遠比自己能想象還要來得強大而濃烈。
突然,溶月腦中又晃出那個想法;有沒有可能不做皇帝的皇后?
有可能!
但就目前的形勢看來,必將是項艱鉅的任務。這中間所要經歷的環節錯綜複雜,且隨時會有眾多不確定因素出來攪局;在那段被無法確定的飄渺時間裡,她如何全身而退?
溶月腦中又湧出一點希冀;皇后不盡妻子義務,會不會被皇帝廢掉?
也有可能,但不是絕對。
且如果自己撕破這層,勢必惹得皇帝生怒。那個時候,遭遇又將如何呢?也許會死,但更有可能會是生不如死。溶月到還真不是怕死,但她卻怯生不如死的活受罪。
轉念再想,那有丈夫會接受妻子的拒絕?更何況那人還是皇帝!
皇帝的尊嚴,豈會受得一個女人的挑釁和踐踏?
溶月甩頭否決,此般衝動絕決,不如開始就選擇自盡而亡,還省了這數月隱忍辛苦。而今再鬧一場,又是何必?
溶月心頭髮涼,身子不由又倒回床榻;腦中空茫一片,萬念俱灰的意志近乎膨脹。
她是真的沒有做好準備敞開身體,去接納另外一個男人。這其中情緒,無人可分享予她,更無人可救贖予她。
她那點微薄的堅持,與外界卻連顧忌都稱其不上。
溶月驀又覺出孤單愴然;這感覺非常不好,但她從來都清楚,它始終盤桓心底深處,於她脈息相承。 溶月閉上眼睛,明亮被遮擋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