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卻看到皇上暫住的門簷下空空如也,已不見寧長維的跪身泥地的身影。留金鬆了口氣,往前繼續。快到門口,就聽到一聲怒斥從門裡衝了出來:
“……你身為禁軍驍衛,卻讓刺客混了進來,此般失職!你以為你還有幾個腦袋?”
留金倏地止步,皇上這是雷霆動怒了!
“卑職有罪!只求皇上留卑職一條賤命;卑職定戴罪立功,拆除這背後的隱患。”
“寧長維,你寧家世代將門之家,你父親曾經更因一手絕殺的連環刀,使得西夷聞風喪膽。可惜他英年早逝,留你這一滴骨血於世。朕憐你將門之後,委你重任,奈你身為人臣、何以報君?竟是令朕的禁軍門戶大開,讓區區幾個刺者擾我軍心!”
“求皇上息怒……卑職惶恐,卑職有罪。”
別說裡面的寧長維,連留金都聽得膽戰心驚;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替寧長維求情;皇上的聲音卻緩和下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朕這裡有幾件幾事,你速去辦了;之後自去領一百軍棍!”
“謝皇上不殺之恩。卑職這次即使肝腦塗地,也不再有負聖恩!”
留金聽到此處,收回前邁的腳步。耳邊靜寂下來,房間裡的說話聲已是低不可聞。留金想起皇上的傷,離開去了廚房看軍醫煎藥。
半刻鐘後,留金估摸著皇上事談差不多,才端了不燙口的湯藥去了皇上屋裡。昏黃的燈燭下,只有皇上削瘦的身影在牆上投下頎長的影子,鋪陳的特別細長,怪異的有些��恕A艚鷓杆俅幽前滌氨鸝�酉擼��判Φ蛻�朧荊�
“皇上,喝藥吧?”
鄢祝融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勃然大怒。他徑自從留金手上接過青花瓷的細釉碗,掃了一眼烏黑的碗麵,面無表情的一仰而盡。
留金看得暗籲口氣,忙遞上一個盛滿清茶的茶盅。鄢祝融接過,又是一飲而盡,動作乾淨利落的顯出不耐。
留金察出細微,拎著的帕子終是沒敢再遞上去;小心翼翼的問:“皇上,您要不要再吃點東西?奴才讓人熬了牛腩紅棗粥。”
“喝什麼紅棗粥,朕又不是皇后……”
突然而至的話,像丟到水窪裡的石子,在驟止的靜默裡,突兀出失言的莫名。
留金奇怪地看著陰晴不定、自悔彷徨的皇上;眼珠子滴流快轉著,試圖在微僵的氣流中衝出一線生機煥然;“皇上,幸虧您提起了皇后娘娘,要不奴才差點忘了一件喜事!”
說著就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卷筒,呈到了皇上面前。
鄢祝融直覺關停了剛才的失態,徑直把它歸為出言失當,拋諸腦後、再不費神思量;待他正神掃向留金的手上,便已知那東西是留刃從別院傳來。
留金舉了半天,卻不見皇上有所動作、全無以前立刻拆封的急切。他不由暗自埋怨寧長緯行事不慎,惹下這樣的亂子,害自己謹小慎微,費勁腦汁,唯恐皇上消不了這怒氣。
鄢祝融卻是思想岔在別處;突然地、他此刻對別院的訊息有些抵制,連帶著心裡隱隱有些煩躁,但卻說不出所謂何來?
“皇上,留刃說,皇后娘娘託他給您呈了壽寧節賀禮,是大殿下親筆畫的松齡鶴壽圖……”
留金話未說盡,手上已是一空;抬眼望去,皇上已拆了捲筒。留金不由喜上心來,默唸,總算是有驚無險。
那邊,鄢祝融已開啟了那副震撼過留刃的絹畫。
留金見皇上嘴角微微翕動,一副欲笑又不笑的特別樣子;他仍舊習慣難掩好奇,往前蹭著朝那畫瞄去,眼珠子立馬就被驚訝撐圓,留金難耐不住,自顧捂嘴悶笑。
可到底不敢造次真笑的歡實;留金不忘暗自覷皇上一眼;見他神色微霽,眉眼舒展的面容更顯削瘦而英挺,有種難得靜謐下來的優雅。
只是看的人卻略微發涼,留金看著這樣的皇上,臉上的笑容就此停滯不前,心裡忽然有種令他不舒服的沮喪。
但見皇上盯著那畫看的極其仔細,一副很喜歡的神情;留金縱使自己的興致莫名其妙的滅了氣焰,他還是應景的又瞄了過去,還不忘一旁湊趣:“咋們大殿下看來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只聽京城一寶是明親王的墨筆丹青,就怕很快他就得讓位給咋們大殿下嘍!”
一席話宛如銀針落海,毫無動靜。留金自然沒有膽量和資格去抱怨無趣,見皇上嘴角微揚,笑意像是窗屜中射進來光芒、直耀人心。
留金看得既欣慰又鬱悶。心道,早知道這副畫功效強勁,自己還至於和寧長緯食不知味嗎!轉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