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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之前他一定也很絕望吧?
進洞時他應該也很害怕吧?
因為在洞裡說話時,他的聲音都變了。
但是他依然進去了。
劉小軍忽然想:他在死之前就知道自己會死吧?
劉通鏟著碎肉,奇怪的是,王二麻的一個頭卻是完好的,睜大著兩眼,死死地盯著他們。
劉通幾乎把鐵鍬都扔到了地上,只感到心裡一股一股往外冒著冷氣。
撥出一口氣。
還是王老四麻利,他搶過了鐵鍬,把王二麻的頭鏟了進去,他自己都不忍心看在車裡的碎肉,而是點了根點,默不作聲,只要是能看得到的碎肉,都一一剷起,扔在車裡。
收屍就花了一個多小時,然後把碎屍拉出了洞外,用一大塊布蓋了起來。
鍾義樹和朱子強此時才驚魂方定,兩人大吵著要走。
“行。”劉通終於說話了,“你們要走就走。每人兩百塊,行吧?”
鍾義樹和朱子強都點頭。現在他們只想離開這鬼地方。
劉通給了錢,他們馬上收拾了東西,快步下山而去。
李大富拍拍劉通的肩,小聲說道:“你過來一下,跟你說個事。”
劉能不明白他有什麼事好說,卻跟了過去。
而王老四卻有些擔心劉小軍,因為劉小軍的神情實在有些嚇人,看起來像根木頭一樣,臉上還現出一股黑色。
王老四拍拍他。
劉小軍才轉頭看了他一眼。
“抽菸。”王老四發了一根菸。
劉小軍木然地叼起煙。
“人命本就賤如草。礦上很容易出事故的,你要做好思想準備。像這樣的事,我也不是沒見過。”王老四一邊抽著煙,一邊沉聲說道。
劉小軍只抽菸,並沒說話。
“你看看我們這裡,又沒有什麼安全防範措施,又沒有什麼安全操作的意識,出意外是很不意外的事情。其實對於我們這一群人來說,都是在拿命掙錢。先不要說被炸死,就是沒被炸死,幹個幾十年,得個結核什麼的,也算是把命交在這裡了。王老四倒好,死了還能埋入土裡,而我們呢?就算活到六十七十的,到頭來只能像是柴火一般,一把火燒了,只剩下一些灰……
“我們都是下等人,都是社會上最最底層掙扎求生的人。我們……我不是說你,我是說我跟王二麻這些人,我們沒文化,本來就是最最低下的那種人。但是我們要生存,所以我們來到了這裡,幹起了這個行當。因為我們要掙錢……其實誰不想做上等人?所以,我們要掙錢。也許我們去哪裡打工,能一個月拿一千兩千的,但是那還是沒有一絲希望,而在這裡,我們就有一絲希望,一絲髮財的希望;有了錢,我們就能做上等人……你看,我說什麼來呢?我沒事說這個幹嗎呢?”
“人命賤如草?”劉小軍不禁問。
“其實,賤如草的只是我們這種下等人而已。你想想,如果一個大官或是有錢的人把一個我們這樣的人撞死了,他會坐牢嗎?他會殺頭嗎?不會,因為他是有錢人,他是上等人,大不了賠點錢了事。十萬,二十萬,至多三十萬。像我們這樣的一條人命的價錢。你不要這筆錢?好,你去告,到時你可能一分錢都得不到;所以我們會認命,就算我們死了,家裡人更要認命。比如我被撞死了,我家裡又沒有勞動力了,如果不拿這筆賠償,以後怎麼生活?我也就只值那麼一點錢而已。但是,如果我把哪個有錢人或是什麼官撞死了,你想想,我賠個十萬或是三十萬,就能解決問題嗎?笑話,我肯定會被殺頭。這就是上等人和我們這種下等人的區別。王二麻早就認命了。我也認了。我他媽的就是個下等人!就是垃圾。不管我們是怎麼死的,一年之後都沒有人會提起我們來。這就是我們的命。”
劉小軍不明白王老四在說什麼。
王老四自己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王老四抽著煙,然後抬頭說,“我會去跟王二麻家說說,私了賠錢是最好的結局。你能賠多少?”
劉小軍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家不容易,孩子和你一樣大,還得上大學,孩子他媽又掙不了錢;你家也不容易。最好的辦法就是每年固定多少,總共付多少錢了。”
劉小軍心中不禁想:王二麻這條命值多少錢呢?十萬還是二十萬?
他忽然想笑。也許有人的會以為人命無價,但是真正的現實卻是,下等人的命就是賤,而上等人的生命,可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