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我還猶自記得皇兄那天的眼神,哀痛、絕望、憤怒……就象那日我聽聞我的福晉玉兒的死訊。
都說愛新覺羅家世代都痴情,感情是最傷人的利刃,痴情的背後卻是無情。
他無情地把還在襁褓中的胤礽立了太子,斷了好多人一直期待的心……
他無情地“告訴”全天下的人,帝王也是人,而男人只有一顆心,小的只能裝得下赫舍裡……
他無情地讓皇后中宮位置空虛多年,讓後宮不少人為之讒涎算計……
我突然覺得有點了解皇兄了,因為……貌似我也無情……
想起那為我入獄四處奔走求來爵位與前途的晉敏,我感動又無奈,只是嘆息……很多年以前就把心給了玉兒,而男人只有一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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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你那天帶來的喜兒的訊息,讓她阿瑪總算寬了心。”
這擔憂的語氣分明是屬於一個母親,我不由得楞了一下。
看著她那依舊清澈澄亮的眼睛,與記憶中的那雙重疊在一起,雖然覺得這樣想很詭異,但是一個人的氣質不論外在怎麼改,那眼神和語氣神態總是改不了的吧。
太多太多的相似很難讓我不把她當作“她”,如果不是“她”皇兄連親征也不捨得分離,把她扮做侍衛帶在身邊?看她和皇兄在帳內言談親密……再說,皇兄自來是個念舊的人,看他腰上多少年一直掛著的那隻舊荷包就知道。
她和皇兄之間……真的有太多的秘密,我甩甩頭不去細想,皇兄的脾氣我是知道,如果不願意告訴你的事情,知道多了反而壞事。
“常寧?”
呵……她居然又忘記叫我恭親王, 好玩了。
在草原呼呼的風中,她裹著斗篷,來回踱著步子,猶豫了半晌此刻站定在我面前。高高仰著頭,穿著侍衛的衣裳,眼神堅定得象個不怕死的女戰士。
“我決定了,我要去見阿敦。”她捋了下被風吹亂的鬢角,“以她性子,鐵定不會讓福全拿她來要挾葛爾丹,遲了就晚了,你能陪我去麼?”
“恩。”
不知道為什麼,面對著她我總是不能拒絕,是不是近墨則黑,她跟某人在一起久了,潛移默化學來幾分那人的眼神氣質?
“唔……你怎麼想也不想就答應了,枉我剛才想了好些理由準備來說服你呢。”
“皇兄不是答應了麼。”看她忿忿的模樣活象只吹鬍子裝怒的貓,我不由得好笑。
她還不知道麼,那人都應允她的事,還需要我置喙麼。作為臣弟而言能做的,只需要護她周全,不過……皇兄現在昏睡未醒,他雖答應放人可是沒叫她現在去做啊,……忽然心頭有絲疑慮。那人醒來不責怪自然萬事大吉,如果追究起來,對她估計護短到底,可定會遷怒他人,這個他人自然是本人了。
看到前面那個穿著侍衛衣服約顯嬌弱的身影,忽然感覺心裡瓦涼瓦涼。
有個預感,也許……這次會被她害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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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的很大,本是駐紮在綠色的草原中的御營此刻到處一片雪白,此刻心亂如麻。
禁軍侍衛的上身都穿了服喪的白褂,幾個太監全身縞白正哭哭啼啼地在靈棚裡燒著紙錢,加著燈油,卻是一片安靜。據說,大軍今日正在與突襲而來的準葛爾殘部最後決一死戰,福全已把指揮中軍營遷到了東邊。
望著這一片慘白,我死也不相信我的眼睛!這才幾天的工夫,怎麼都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這次親征叫什麼!把皇帝都徵掉了,這叫什麼勞什子親征!
福全今日親率大軍迎擊葛爾丹於紅山大樹林,他居然還有心情做他的元帥!勝了又如何呢?難道要帶著三哥的靈柩這樣凱旋迴朝麼?
嗚……沒有皇帝的“凱旋”,我們都要做歷史的罪人,憤而一掌向身旁的那隻搭在靈棚旁的白色帳篷外的支桿擊去。
“哎喲,哎喲……”這帳篷發出人聲,從裡面爬出一個人影來……霍,居然是個道士!
“時候到了,時候到了,讓我送國舅爺上路。”他理了下歪掉的衣冠,竟然把我當透明,一甩佛塵,施施然而去。
“站住!”
“這位軍爺,你打仗我超度,我們各施其責,那個井水不犯河水……”
這道士蓄得有齊胸的鬍鬚,半個臉藏在鬍鬚下,精瘦的臉頰上兩隻眼睛圓溜靈動,看不出年紀,腿上粘有一塊還帶著青草的泥巴,外套的道袍也半舊不新,邋遢的樣子讓我心生厭煩。
“國舅爺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