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不到,他看不到!他……什麼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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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無戲言!朕說過,只要你能‘喚醒’她,只管去試!”他緩緩說道,蒼白的的臉上那清湛的眼如靜湖一般。
皇帝的話,立刻讓帳內蠢蠢欲動正準備來捉這個不知死活的道士的常寧收回腳步,只是悻悻地瞪了道士一眼。
“但是,如果你只是個譁眾取寵的江湖術士……”眼底一點幽黯閃過,扯了下嘴角陡地拉出一絲淡笑。
“呵……臭道士再怎麼狂妄,這個肉身還是愛惜的,人身難得!人身難得呀!不過,還需要準備點東西。”
他下意識的退了幾步,滴溜溜地四下掃了圈正怒目瞠視著他的恭親王,和門口幾個腰圓膀闊綰起袖子半拉著刀的貼身侍衛,比起這些個看似凶神惡煞的“金剛”,眼前這個輕言細語還掛著一絲笑容的主兒卻讓他覺得不自在。他收起嬉笑,識相地打著哈哈。
他看看窗外的天色,吞口口水又道:“需要馬上設個壇,就在帳內設,時辰馬上到了。還有一碗清水……最關鍵的是需要那位姑娘的血,和她的至親的血混在一起做引,貧道才能施法。另外……”
聽到這裡,常寧實在忍無可忍,斥道:“你這瘋子除了要讓皇上流血,還想茉兒的身上再挨一刀?”
“另外就是,除了這位姑娘的至親以外,做法過程不能讓這些閒雜人等觀瞻。”他瞥了一眼被那句“閒雜人等”氣得憋紅了脖子的恭親王。
雨此刻越下越大了,瓢潑似的打在牛皮帳篷上發出擊鼓一樣的“咚咚”聲。風夾著雨,呼呼地肆虐過草原像有人在哭泣一般“嗚嗚”嚎叫。突來的一道閃電,透過薄薄的帶著菱紋的木條紗窗,在玄燁臉上印出斑駁的光影。
他望著那扇屏風出了回神,左手入懷,拉出一把琺琅柄的小鞘刀。輕撥出鞘,燭燈下那銀白的刀刃分明還粘有一抹鮮麗的嫣紅。這道血色的豔麗讓他眯了下眼,忍不住用手輕撫,又象被烙鐵燙傷一般飛快收回。
“沒有人能再讓她流血,朕也不能!這上面有她的血,應該可以取用吧。”冷冽的語氣卻並不是詢問。
大概夠了,只需要一點,能融進水裡就行。但是……還需要找一個她的至親的人的血做引。”
“怎麼才算至親?”
“上下三代血親。”
“夫妻呢?”
“當然也算!”
“常寧,你這就帶他速速準備。茉兒她……睡得太久了,不能再耽擱。”
常寧雖然打心底想收拾這個瘋道士,但是更知道他這個皇帝哥哥的脾氣,低聲應諾著,鬆開了一直捏成拳頭的手,退下辦差去了。經過道士身邊時,狠狠瞪了他一眼,丹道士回他甜甜的一笑,笑得像個孩童般純真,跟著他步出帳外。
“爺——王爺!嘿嘿,別的東西都好準備,但是這姑娘的親人的血引得先找到啊,時辰快到了。”道士眨巴著小豆豆眼睛笑眯眯地看著常寧。
常寧頓時額上青筋暴起:“你還說你術能通天呢!難道你就沒算出來他們是什麼關係?”
“人無完人,我能做救命大法事,就不能讓我在小事上糊塗一下麼?”他涎著臉嘻嘻地盯著這位暴跳如雷的親王,完全是以逗怒常寧為樂趣的一幅討打樣子。
“他們是夫妻!”常寧深吸一口氣,控制住自己想在他臉上打一拳的衝動,甩出一句話,自顧自地走在前頭再不睬他一眼。
“等等啊,我是難得糊塗,一時糊塗,偶爾糊塗……”道士掀起道袍的一角半包住頭,衝進如網般密集的大雨,邊跑邊喊,追著前面那個魁梧的武士的身影。
唉……皇宮裡長大的人火氣怎麼這麼大呢,這小子不經逗,不好玩了。快弄完這差事,找別的地兒玩去。
茉兒……再不救你,你那位黑臉“相公”怕真會把我給撕了。等著啊,師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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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兒,真是羨慕你,他能為你死呢,換命……”耳邊傳來幽幽的喟嘆,還帶著一股子如蜜的花香,孟姑回來了。
一身翠衣綠襖扎著羊角的孩童模樣的孟姑手腕處挎著一隻藤籃,裡面放滿了大大小小的蔓珠沙華,那片火一樣的豔紅,像是在這青色籃子中燃燒一般。
“可我不願意他這麼做!”看著孽鏡中他的影像,心中就痛。疼痛,是因為我還能感知;疼痛,是因為我深愛過!
不知道孟姑會不會懂……
她嘟著粉紅的小嘴,黑白分明的大眼晶亮地瞅著我:“我怎麼不懂,我大你幾千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