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汙水,他正蘸了水慢慢磨著刀。
八月底天已經很涼了,此人卻是一副漫不在乎的模樣,上身穿了件青灰色的褂子,打著赤膊,粗壯的胳膊顯得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主兒。
他磨兩下刀,用大拇指摸摸刀刃是否鋒利,眼睛卻望向了街頭。
一輛馬車到了拐角處停下來,自車上下來個三十出頭的高瘦男子。
男子向他這邊望了兩眼,沒忙過來,先左右看看,似是沒發現可疑之人,方才快步到了柳樹底下,解了披風搭在手臂上,將腰間佩刀丟給他。
黑臉大漢賠笑道:“七爺,您來了!”
說話間他將兩手在身上擦了擦,小心撿起那刀來打量,苦笑道:“您這刀刃都崩了,又不是什麼寶貝,若是不想存個念想,就乾脆換一把吧。”
那“七爺”抬了抬下巴,一臉的無所謂:“行啊。剛去西市收拾了幾個不長眼的,還沒來得及換。你這裡有差不多的,給我拿一把。對了,誰找我?”
黑臉大漢這才想起正事。衝對方比了個手勢,左手伸出一根手指,右手比了個三,左右往一起碰了碰。
“七爺”臉色微變:“不可能。”
黑臉大漢亦小聲道:“我也覺著這事蹊蹺,可若是假的,他怎麼能找來這裡?”
那“七爺”問了句:“人在裡面?”已經大步往窩棚裡走去,黑臉大漢急道:“哎。刀,七爺您的刀!”
窩棚門開得矮小,“七爺”這等高個子需得低頭彎腰才能進去。等他適應屋裡的昏暗,才見裡頭大馬金刀坐了個陌生的漢子。
對方塊頭兒甚大,感覺能破他兩個,臉上笑眯眯地。站起來。點頭示好:“久聞七爺大名,如雷貫耳,沒想到今日有機會見著。容在下先自我介紹一下,鄙姓厲,名俊馳,彰州人氏。”
七爺面露狐疑上下打量他:“厲大俠找我什麼事?”
厲俊馳伸手入懷,拿出一封信來,交給對方:“七爺先看看這封信。便可知道厲某不是外人,足以信任。”
七爺接過信。站到門口對著亮處開啟來看,方才那黑臉大漢已經給他透過氣了,當看到信上那一筆熟悉的狗爬字時,他沒有多驚訝,神情到是隨之柔和下來。
厲俊馳表面上裝得鎮靜,卻一直在悄悄觀察對方,見狀不由地鬆了一口氣,心道:“看來是過關了,顧姑娘真是太厲害了,這都能行。”
他來見的這位“七爺”不是別人,正是王七。
之前王光濟趁亂屁滾尿流從東海逃回奉京,手底下眾叛親離,王家善堂裡養大的一幫“小兄弟”散得差不多了,還與他一心的只剩下王七等寥寥幾個。
王光濟沒辦法,只好縮在京裡,牢牢抱住楊昊御的大腿,這一年來過得也算不錯。
厲俊馳打聽到付春娘率領鄴州的那些響馬依舊在為王光濟做事,文笙便說可以透過王七約到付春娘。
至於怎麼搞定王七,文笙說王七和王十三最是交好,索性模仿著王十三的筆跡和口吻,給王七寫了封信。
信上追憶往昔,提了提當初在江北兩人私下裡做過的事闖過的禍,感慨道再想回到從前兄弟們湊在一起逍遙快活已不可能了,他現在去了南崇,特別想念七哥,厲俊馳是他新結交的兄長,特別對脾氣,足以信任,希望七哥能像對他一樣對待厲俊馳,有什麼事能幫的就援一下手。
厲俊馳不知道王十三早把自己在王家的那些事竹筒倒豆子全都跟文笙抖了出來,加上文笙對王十三實在是太瞭解了,這封信從字跡到語氣,全都學得維妙維肖,別說王七看不出破綻,就是落到了王十三手裡,他多半也會詫異地搔搔腦袋,以為自己得了失憶症。
枉他還擔了半天的信。
王七看完信笑了,神色間親熱了很多:“我記得十三弟有一陣特別好學,這字果然強了很多。”
厲俊馳暗自咋舌,對文笙佩服得五體投地,突生一念:“顧姑娘還沒成親,將她當上司敬著是挺好的,跟著她做事特別安心,這要是當老婆就太可怕了,誰受得了啊。”
他面上不顯,笑道:“七爺,這……”
王七打斷他:“什麼七爺,既然十三弟認你做兄長,我看厲兄你年紀應該比我大,乾脆你我兄弟相稱,你叫我七弟,或是老七都可以。”
厲俊馳愈加安心,聽他嘆道:“以前幾位哥哥也是這樣叫我,現在麼……”他搖了搖頭,言下頗有幾分惆悵。
看來這是個重情義的。
假借王十三的名義,厲俊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