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去,微微一哂:“沒有信任,彼此不敢交託後背,這樣的聯手,又有幾分成功的可能?也罷,你進來說吧。”
鍾天政進了屋,隨手將房門關上。
燭火搖曳,夜正深時。
這樣的獨處,就像是之前在玄音閣時的許多個夜晚。
文笙不知道鍾天政是什麼感覺,也許他面皮厚心腸狠全不在乎,文笙自己到是覺出了幾分尷尬。
所以她低頭假裝看那首曲譜,眼角餘光見鍾天政走到椅子旁邊坐下來,和她不過隔了一張桌子,而後掏出塊帕子來掩了嘴,發出一連串悶咳。
他都傷得這麼重了,還沒停下折騰,跑來關中用計劫走了譚容華和譚令蕙,這不完全是自作自受麼,該!
文笙拿起曲譜,側轉身對上燭光,丟鍾天政在旁邊,漸漸的。她深入了進去,被那首曲譜完全吸引了心神。
鍾天政也不打擾,收了帕子。安靜坐在一旁,眉頭輕皺,怔怔望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燭芯“剝”地一聲爆開了一個燈花。
文笙回過神來,聽鍾天政輕聲嘆道:“你果然是喜歡這些,我們都落到這等田地了,諸事糾纏。想來你煩惱更是不少,竟還能去潛心研究,我認得那麼多樂師。若論初心喜歡音律的不少,真正嚐到權利的妙處,還能如此不動搖的,不過三兩之數。是不是因為這個。你才能夠參悟得了《希聲譜》?”
他的聲音因為咳嗽有些黯啞。在這樣的一個夜晚,襯著明暗未定的燭火,聽上去彷彿嘆息,帶著幾分蠱惑。
文笙卻絲毫未受影響,嗤笑道:“我認識的人裡頭,像閣下這樣為實現自己的野心不計手段不惜代價的,也不是很多。鍾公子,拍馬屁是沒用的。不如直說,你到底想如何聯手吧。”
鍾天政面現忡悵:“真是近墨者黑。你和那王十三混得久了,變得牙尖嘴利,說話如此尖刻。”
文笙回以一笑:“是麼,呵呵,多謝誇獎。”
鍾天政站了起來,走至窗前,背衝文笙將手放在窗欞上:“你都不問問我,之前是怎麼在你們兩個的追殺之下僥倖不死?”
先是示好,這又是示弱,文笙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那請問鍾公子,你在飛雲江落水怎麼沒死呢?”
鍾天政深深呼吸,文笙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聽他語氣有些平淡:“那時候我已經傳了信給段正卿,他正在趕來鬼見峽的途中,若你當時和王十三再多停留一陣,或者往北搜尋個一兩裡水程,就會與他的船迎面撞上。到時候,多半就能一舉除掉我這個禍害了。”
文笙認真地回道:“多謝指點,下次我一定記得。”
“噗。”鍾天政笑出聲來,他越笑越厲害,趴在窗戶上幾乎笑出了眼淚。
“哈哈,顧文笙,你說我們兩個竟然走到今天,直欲殺對方而後快,好不好笑?”
文笙閉嘴不答。
鍾天政趴在那裡,伸手至眼角輕輕擦拭,微微搖頭:“說起來我還要感謝白雲塢主,多虧他給了我這個機會,你我還能像以前一樣坐下來說說話。”
既然說到了那個老頭子,文笙道:“白雲塢主拿下了朱子良的七萬大軍,已經初成氣候,他許給你的條件也不差,整個江北連同大東焱之主,鍾公子何不見好就收答應下來?”
這到這裡文笙心中微凜,白天席上鍾天政可不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麼,他來見自己,說是聯手,誰知會不會是因白雲塢主的授意另有圖謀。
自打二人相識以來,自己受他矇騙的次數實在是數也數不清了。
不過鍾天政這人,暫時隱忍尚可,時間長了絕不是個能屈居人下的人。
果然鍾天政轉過頭來,彷彿不認識一般望著文笙:“人生本已苦短,我付出了這麼多,若到頭來還要仰人鼻息,豈不可笑?”
沒由來的,文笙覺著他此時說的是真心話。
“你付出了這麼多……”
“難道不是麼,十幾年的苦心經營,朋友沒了,忠心的手下越來越少,甚至於健康、壽數,還有你。所有的這些,區區一個江北怎麼能夠?林經死在了鬼見峽,不過我不怪你,這是老天爺非要叫我不痛快。”
文笙聽著鍾天政語氣悵然,想起同樣忠心於他卻被冷漠對待的錢平,嘲道:“看來只有死人,你才會念著他們的好。”
鍾天政望著文笙欲言又止,似是想要解釋,卻又將話嚥了下去。
文笙不由地想起了譚瑤華。
屋子裡氣氛驟然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