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青巖站直身子,連連搖頭,“此次之事,蘇公子的確是有負諸位所託,只是公子有云,來日方長,蘇大都護既然奉命統領西疆,自然要討平宵小,令西疆無癬疥之憂,諸位手中糧米,又何愁派不上用場?”
也就是說,蘇大都護還會用兵,還會徵糧?眾人心頭頓時鬆了一些:正是,來日方長,自己當初之所以決定與蘇公子親近,圖的不就是一個來日方長麼?
祇族長也點了點頭,“我等多謝大都護體諒,不知蘇公子如今有何差遣,還望主簿明示。”語氣卻比剛才那次誠懇了許多。
盧主簿笑道,“的確只是小事一樁,這糧米既已備齊,接下來便是運送糧草軍資的諸般事宜,十餘萬石糧草要運到軍倉,所需車馬兵卒甚多,如今西州兵力空虛,幾百府兵守城尚且捉襟見肘,哪裡還能當得起運糧的重任?蘇公子來西州後,曾聽人言道,諸位家中的部曲僕從多有勇武之力,公子便想借這些人一用,待糧草運達之後,大都護府必會有回報”
眾人頓時有些面面相覷,此事的確不算甚大,只是蹊蹺了一些。西州素來戰亂頻繁、民風彪悍,哪戶高門不會養些私兵看家護院、守田收租?高昌國時,一族有幾百私兵也不奇怪。如今的情況雖已與當年不能相比,每家挑上幾十個人倒也容易,只是這種私兵到底不能與精兵相比,軍情緊急時用以城防倒是平常,哪有借來運糧的先例?不說旁的,在荒原之上一旦遇到馬賊叛黨,指望這些人為了官家的糧米拼死相抗,決計是做夢
張懷寂忍不住試探道,“卻不知蘇公子想借多少人?”
盧青巖笑道,“自是多多益善算來至少也要五百多人才能安排得過來。”
這個數目……還真是差不太多。張懷寂看了堂上諸人一眼,這才轉頭笑道,“我們這些人家若說要湊出五百名身強體健的部曲,大約勉強還是湊得出來,只是這些人到底是烏合之眾,派不得大用場,只怕耽誤了運糧大事。”
盧青巖呵呵的笑了起來,“諸位不必憂心,既然是借人押糧,便是丟了糧草,難不成還要諸位來賠?最多也不過讓都督再補些糧草罷了,西州如今多的,不就是糧草麼?諸位只要讓部曲們聽從公子吩咐便是,公子絕不會讓他們枉自送死。”
他的笑容裡有些意味深長,這屋裡坐的哪個不是人精,心頭一轉便已明白過來,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會意的笑容:正是,將自家的部曲們借與蘇公子押糧,若無意外自是無妨,若有意外麼……或許,自家的糧米不用等到明年便能派上用場
整個屋子裡的氣氛不知不覺鬆弛了下來,在談笑風生之中,不到半個時辰,各家出的人數、何人領頭何時彙集便悉數議定,盧青巖並不用紙筆,聽了一遍,再複述時竟是一字不差。張懷寂見識過他的能耐也就罷了,其他人無不暗暗心驚,看著這個貌不驚人的蘇家智囊,心裡對蘇氏的忌憚之情自是又深了一層。
盧青松把數目都說完了一遍,看見眾人默默點頭,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深了些,“如此便說定了,再過三日,公子便會在城外軍營恭候各位”
待到盧青巖笑吟吟的告辭而去,堂屋一時沉寂了下來,半晌才有人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此事按說不大,可我怎麼覺得,心裡竟是有些不大安穩?”他抬起頭來,這才發現人人都在看著他,卻沒有人開口。
盧青巖早已走出了張府的大門,往東不過百餘步便是蘇府,他越走越快,進門便直奔書房而去。
守在門外的親兵的通傳之聲還未落音,門簾一動,蘇南瑾一個箭步便跨了出來,目光銳利的看向盧青巖,見到他臉上的笑容,這才鬆了一口氣,也笑了起來,“他們全都應了?”
盧青巖笑著點頭,“這些人原是最識時務的,事情到了這一步,便算還打著兩面耍花槍的主意,又焉敢當著下官的面露出來?何況此事原本不大,只怕他們如今還沒回過神來”
蘇南瑾點頭不語,笑容卻慢慢的下去了,“他們回過神來又如何,只是此事到底只能算是成了一半,便是讓那老匹夫丟官去職,終究是不能消我心頭之恨”這一天多里,只要想到昨日麴崇裕的那番舉止,想起他那得意的笑聲,蘇南瑾便恨不能將麴崇裕立刻碎屍萬段他才不在乎西州糧米收不收得上來,高門大戶的糧米賣不賣得出去,可自己大喜的日子被人當面這般羞辱,連帶那些賓客也個個如喪考妣……他的臉色頓時又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盧青巖忙笑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若是沒了麴都督護著,那兩個小人又成得了什麼氣候?自然有的是時機讓公子出這口惡氣說不得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