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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部分

行人遠去。

範羔站在土坡上,看看前面那群依然翹首遠望的武城人,又看看身後默然低頭忙碌的兩位西州參軍,只覺得陽光分外灼人,而春風猶有寒意,一時也不知身上到底是冷還是熱,呆呆的怔在了哪裡。

只是對於絕大多數西州人來說,一日之後,當那張蓋著西州都護府大印的告示貼遍西州五縣二十四鄉,當西州人歷年的稅賦欠單和賬冊都在火光中化成了飛煙,這個春天頓時變得無以倫比的溫暖明媚。隨即而來的家產登記和九等分級,雖然多少引起了些爭議,那個遙遙坐鎮于都護府的裴長史卻像一顆定風珠,只要提一提這個名字,便可讓大多數風波消彌於無形。

當然也有例外。

在長安坊的那座世子府上,“裴長史”三個字已然成了禁忌,世子麴崇裕雖然除了去木工坊的時間越來越多,其餘看起來還大致正常,但這個府里人人都知道,這三個字在世子面前決計提不得。

因此,這一日,當王君孟匆匆找到府裡,面帶怒容的說了一句,“玉郎,你若再不管一管,西州府便成了那裴守約的天下”麴崇裕還未開口,一旁的風飄飄的臉色先變了。

麴崇裕的目光根本就不曾從手裡的雕板上挪開,語氣淡的不能再淡,“是他的天下又如何?”

王君孟不由有些愕然,他也知道麴崇裕的心情,若不是眼見著西州官員漸漸的有事便找到了長史房,而裴行儉每日釋出的政令也在有條不紊的施行下去,他也不會硬著頭皮來這一遭,略一猶豫,他還是皺眉道,“玉郎,稅賦之事,軍糧一日不籌齊,就一日勝負未分,你又何必灰心?”

麴崇裕把雕板遞到了王君孟的手裡,“你看看,這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最後一塊板,如何?如今木工坊裡已經上墨翻印出一千冊,過幾日另一本也好了,乘著浴佛節前沿著敦煌一路銷到長安,不出三個月,少說也有兩三千緡的收益。”

王君孟怔了半晌,忍不住道,“玉郎,你到底在想什麼?”

麴崇裕抬頭笑了笑,“自然是想著多賺些錢帛如此,便是有朝一日回到長安,至少也有金銀鋪地,美人環伺。”

王君孟神色一黯,隨即便怒氣上湧,“玉郎,當年在長安之時何等憋屈,也不見你頹廢至此如今都護身子硬朗,再過十年八年,誰知事情會如何?”

麴崇裕好笑的看著他,“正是莫說十年八年之後,半年之後會是怎樣一副光景都不知曉,此刻你又急個什麼?”他把雕版輕輕的往案几上一擱,“這幾個月以來,你我費盡心思出的招數,到頭來,都變成了他裴守約一路向上的墊腳石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繼續上趕著去給他鋪路?”

王君孟眉頭緊鎖,“難不成咱們如今便坐視裴守約成了名副其實的西州長史?”

麴崇裕毫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怎麼?你想搶來做一做?待到兩三個月後,唐軍過來時,好擔上這軍糧無著的罪名?”

王君孟頓時啞然,風飄飄忙笑道,“正是,聽說唐軍這次有十幾萬,按理,西州少說也要出五六萬石的糧食,裴守約既然一把火燒掉了西州人欠的十萬石欠租,想再變出來只怕比登天還難,世子不過是懶得理他而已”

麴崇裕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也不必替我說這些場面話。早知如此,我便應在大海道里劫殺了他哪怕引起朝廷的震怒,總強過眼看著咱們幾年來的心血付之東流,日後最大的憑仗化為烏有隻是大錯已成,再殺他廢他又有何益?西州照樣是人人皆可接手,西州人也不會再在意麴家的去留”

“既然如此,我倒想看看,這位裴守約還有什麼手段既然他肯唱戲,為何咱們不能坐下來好好看上一場?除非他能唱得天衣無縫,不然,我們又何必急著出手,讓那位裴守約找到可乘之機?”

風飄飄與王君孟相視一眼,心底都鬆了口氣——世子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也是,一動不如一靜,軍糧籌備是何等大事,等著那位裴長史出招時使幾個絆子,不比自己絞盡腦汁的想主意強?

風飄飄眼珠一轉,笑道,“世子,你原說這幾日不是大事,不要來煩擾你,只是……”

麴崇裕沒好氣的道,“有話直說”

風飄飄笑嘻嘻的從懷裡取出了一個信封,“這是長安那邊送來的,看標記應是上次世子吩咐細查的那位庫狄氏的訊息。”這個信封她已經揣了一天了,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總算找到了眼下這機會。

麴崇裕漫不經心的接在手裡,隨手便丟在案几上,卻恰恰落在了那塊雕板之上,他怔了一下,神色微凝,拿起信封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