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是鬆了口氣,隨即又吃了一驚,怔了片刻才道,“君孟遵命。”還想再問幾句,卻見麴智湛臉上已露出了疲憊之色,他不敢多說,忙行禮告退。在院門外呆立了片刻,回頭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留意自己,忍不住嘿嘿兩聲,搖了搖頭——裴守約竟然也有走眼的時候
此刻,在曲水坊裴宅的外院書房裡,麴崇裕卻笑得比王君孟歡暢肆意了許多,幾乎沒笑出眼淚了,好容易才忍住了,指著裴行儉道,“原來你裴守約也有走眼的時候”一語未了,又哈哈大笑起來。
裴行儉淡淡的看著他,“此言怎講?你又怎知我走了眼?”
看著裴行平靜的面孔,麴崇裕心裡一驚,笑聲頓時歇了下來,“你難道不是覺得那敏娘身世可憐,處境堪憂,才說願意做她義兄?”
裴行儉悠然道,“說出來不怕你惱,我是覺得都督著實不大容易罷了,他明明是被那些西州人算計了,卻偏偏覺得是自家對不起他們,既然他非要裴某應了他才能安心,我又怎能不順著他一些兒?”
麴崇裕一呆,想拍案大叫一聲“就是如此”卻又覺得好生無趣,怔了半日才道,“你倒是看得明白這些西州高門,旁的不會,算計人心倒是絲絲入扣。以那祇氏的家世,便是要做麴家的媵妾,又算得了什麼?卻說什麼著實不願給家父後宅添憂,不願讓家母心裡難受,不願令朝廷心生顧忌……不但不要名分聘禮,倒是拿著自己的身家幫著家父照顧親族、招待友朋,打點得面面俱到,等我來到西州時,家父對她的歉疚憐惜已深,卻不知這十年裡他有意無意給祇氏的照顧,只怕十個媵妾也拿不到”
“那敏娘便是照著這個路子給我備下的,張氏孤女,無依無靠,命格奇異,哼,拿著這篇混話糊弄家父也就罷了,還要騙到我的頭上來有些話我不跟家父挑明,是懶得為了身外之物傷了他的心。只是也不知怎地,家父平日那般深沉明銳,偏偏於此事上竟是看不明白,我越是不待見那敏娘,他竟越是愧疚於心,彷彿真是我耽誤了她,如今好容易有你看著似乎能接手……依我說,過幾年,你若真當了這勞什子的都督,拿些錢把她打發得遠遠的罷,此女難纏得很”他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卻到底還是收住了口。
裴行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命數之事倒未必是胡言,張娘子的面相的確不好,祖蔭豐厚,卻命數畸零,我竟是很少看到這種面相,命與運背,時與心違。說是薄命之人,也毫不為過。”
麴崇裕感興趣的挑起了眉頭,“真是如此?不錯不錯好得很”
裴行儉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來,“你竟是在她手裡吃過虧?”
麴崇裕臉上頓時浮現出了幾絲可疑的紅色,正要矢口否認,停了片刻還是冷冷道,“不過是曾經走眼而已。”若不是自己對這些婦人到底存著戒心,若不是雲伊那傻丫頭誤打誤撞,他還真會以為這女子是身不由己。
裴行儉搖頭笑了笑,“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是常事。你若不說,我也難免如此做想。”
麴崇裕隨意點了點頭,突然回過神來,目光銳利的盯向裴行儉,“你適才不是說你不曾走眼,只是覺得家父不容易麼?”
裴行儉滿臉無辜的攤了攤手,“我何嘗說過我不曾走眼?適才我只是問你,你如何知道我是走眼了。今日我不過喝了一杯茶,聽她說了一句話,雖然覺得此女有些矯揉造作,卻哪裡能知道她究竟心性如何?”
麴崇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我還當你真是個明察秋毫的,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如今你認了這位做義妹,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場”
裴行儉沉吟了片刻,笑道,“放心,自有人來替我收場。”
麴崇裕的目光頓時變得警惕無比,上下打量了裴行儉幾眼,“你休想”
裴行儉一怔,哈哈大笑起來,正要說話,卻聽門外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們在談什麼,這個笑完那個笑的,說出來給我們聽聽,也讓我們高興高興,”門簾一挑,琉璃探了半個頭進來,帶笑抱怨道,“今日午間那頓飯,險些沒把我憋壞了,正要些笑話兒好開胃。”
裴行儉站了起來,“也沒什麼,你好些了麼?好端端怎麼咒自己生病?”
琉璃笑道,“不是你說的,若是到了日落前兩刻還未歸家,就讓阿成找個藉口叫你出來?我看世子也在等你,橫豎我喝酒喝急了,好些人都知道,這藉口最是現成。喝了酒臉上自然要發熱的,不過實話實說罷了,哪裡咒了自己?對了,麴都督留你這麼久,難不成也是要送你美人兒?”
裴行儉還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