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和阿凌都已從地上爬了起來,就勢也都跪著不動,兩人頭髮披散,衣衫凌亂,阿凌的半邊臉紅腫得越發厲害,剛才的混亂中有幾處還被擦破了皮,琉璃則是嘴角一行觸目驚心的血跡。
高宗聽著阿勝的回報,又看著兩人的樣子,不由越發氣惱起來。剛才阿東回去報信時,媚娘就急得什麼似的,只說是她錯估了淑妃的氣性,害了這庫狄畫師,竟不顧身子沉重也要趕過來。當時他心裡還有幾分將信將疑的,淑妃固然性子不好,但一個送禮賠罪的小小畫師,還有阿勝陪著,她怎麼可能下重手?但看著媚娘擔憂的神情,他也只得自己趕緊過來看看。沒想到,到了這裡看到的、聽到的,竟比預想的還要糟糕。蕭淑妃竟是下令要把這畫師拖出去打死,差不動宮女了還自己動起了手來,簡直是不可理喻
他抬頭冷冷的看著蕭淑妃,只覺得此刻她臉上的哀怨無比刺目,以往她雖然任性了些,好在還有一個“真”字,什麼時候卻變得如此惺惺作態起來,委屈得彷彿是她捱了打似的他忍不住冷笑道,“你若不喜歡武昭儀送你的裙子,直說就是,何必喊打喊殺,堂堂妃子,如此作為,和市坊潑婦有何區別”
蕭淑妃一呆,萬萬料不到皇帝竟然一點面子也不留,當眾說出這等重話來,淚水忍不住滾滾的流了下來,“陛下,臣妾也是一時氣急,實在受不得這狐媚子在臣妾面前耀武揚威”
高宗一怔,越發覺得蕭淑妃莫名其妙,王伏勝說得清楚,這個畫師倒是有幾分胡人的野性,急了居然會拔簪傷人,但“狐媚子耀武揚威”是從何說起?這個畫師他雖然接觸不多,也知道是個老實得近乎木訥的人,蕭淑妃難道竟已嫉妒成狂到如此地步?但凡與媚娘有關之人難道在她眼裡都成了十惡不赦的狐媚子?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淑妃,這些天你就不要出門了,好好在自己屋裡反省反省朕實不願意你如此下去。”
這是讓自己禁足了?蕭淑妃不敢置信的看著高宗,忍不住脫口叫了一聲,“九郎”高宗卻恍如不聞的皺眉對身後的宮女道,“來兩個人,好好扶起庫狄畫師,回咸池殿”看著琉璃一步一拐、狼狽不堪的樣子,心裡好不煩惱——這畫師勤勤懇懇畫了兩天,又老老實實過來送東西,結果回去便成了這樣一副模樣,媚娘不知道要多懊惱
蕭淑妃見高宗居然只顧著看琉璃,眼前幾乎一黑,忍不住笑了起來,聲音淒厲無比,“陛下,如今,難道一個只伺候了你兩天的下濺胡婢,也比我要緊了麼?”
高宗愕然回頭看了蕭淑妃一眼,只覺得這話簡直荒謬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又見她笑得瘋狂,不由皺眉冷冷道,“你若還是這般胡言亂語,這三個月就別再出來了”說完不再理她,轉身便走了出去,只聽見身後傳來蕭淑妃越來越響亮的笑聲,腳下不由自主也越走越快。
待高宗回到咸池殿時,武昭儀已經等在殿門口半日,滿臉都是焦急。高宗忙上前攬住了她的肩膀,就聽她一疊聲問道,“那邊如何?陛下為何臉色如此不好?琉璃可還好?她怎麼又頂撞上淑妃了?”
高宗嘆了口氣,一面攬著她往裡走,一面道,“早便說了你莫急,你又等在這裡做什麼?那庫狄琉璃沒有大礙,就在後面,此事說起來也怪不得她,是淑妃不知怎地狂悖起來。朕去了時還在胡言亂語,朕索性讓她禁足三個月,好好反省一番才是。”
武則天忙道,“這如何使得,淑妃殿下心高氣傲,若真是禁足三月,何等沒臉?不如罰她抄抄佛經也就罷了。”
高宗哼了一聲,“又不是沒有抄過,好不得兩日卻變本加厲起來這次,朕絕不能再縱容於她不然,過幾日只怕對著朕也要喊打喊殺了。”
武則天又勸了幾句,見高宗心意甚決只得罷了,又張羅著讓玉柳去給琉璃、阿凌兩個好好梳洗收拾,又讓女醫到後面去給兩人看診。過了好半響,女醫便過來回報,兩人都有不少外傷,好在都不算十分打緊,只琉璃的腳踝的確被人用錯骨的手法動過,雖然被人擋了一下,只怕也要歇上個把月才能大好。高宗臉色不由更加陰沉起來。
又過了片刻,琉璃扶著阿凌一瘸一拐的過來謝恩,高宗見琉璃臉上身上都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並沒用故意露出傷容來,阿凌臉上紅腫雖然未退,倒也比剛才好了許多,兩人都是滿口謝恩賠罪,只道是自己的不是,心裡暗暗點頭,也就是媚娘能調教出如此識得禮數大體的下人。
武昭儀的目光卻是琉璃的手腕上轉了轉,只見到袖口乾乾淨淨的,她搖頭嘆道,“你膽子也太大了些,居然敢傷人,我還準備罰你禁足,如今倒好,你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