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笑嘻嘻的沒做聲,裴行儉停了片刻卻問道,“既然這邊已然無事,你可想好了該如何處置那二十萬貫錢?”
琉璃心裡一跳,忙笑道,“你放心,這二十萬貫不會在咱們這裡花上一錢,自然是要讓全族都能獲益。今日我還跟鄭氏嬸嬸說了,咱們與大長公主交割之時,會請她們來做個見證,總之絕不會讓任何人挑出理來。”
裴行儉凝視著琉璃的眼睛,半晌才若有所思的微笑起來,“你覺得妥當便好只是何時會交割,如今便已經定下了麼?”
琉璃輕輕的嘆了口氣,“定是尚未定下,想來也不過是這幾日罷。”
她現在,等的也不過是那個壞訊息。
只是之後幾天,一切卻是出奇的風平浪靜,到了初十,洛陽掌櫃莊頭們報的價目終於到齊,果然是剛好二十萬貫,鄭宛娘第二日便又來了一趟,當下敲定了二十二萬貫的價目。鄭宛娘又道,若是金銀器物可折價計入,或是能賒欠些零頭,河東公府倒也籌備得差不離了。琉璃只能笑著說不急,還是一次交割清楚才好,況且自己這邊也要做些準備。
朝堂上,正如裴行儉所料,李義府很快被破格擢拔為執掌中書省實務的中書侍郎,然而這一次,長孫無忌、褚遂良等人卻全是無反應。裴行儉更是日日例行公事的上朝、去縣衙,午後歸家,半點異常的跡象也無。直到中秋前兩日,他才晚歸了一回,手裡還小心翼翼的拿著一個匣子。
琉璃早已等得心急,忙迎了上去,問道,“今日怎麼回來得這般晚。”
裴行儉笑了笑,“今日褚相召我過去了一趟。”
褚遂良找他?琉璃的心頓時提了起來,忙問,“他為何要找你過去?”
裴行儉略有些詫異的看了琉璃一眼,把手裡的匣子遞給了她,“便是為了這個。”
琉璃心裡納悶,開啟這個一尺多長的檀木匣子一看,裡面是一個用紫色細綾裝裱過的小小卷軸。她忙用手絹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拿了出來,展開一看,不過是一張平常尺寸的白麻細紙,紙面已略呈黃色,上面是幾行飄逸的今草,氣韻流轉連貫,字跡勁秀灑脫。琉璃只看了一眼,便脫口讚了聲,“好帖”
裴行儉笑道,“你的字雖然有些稚氣,眼光倒是老辣得很。”
琉璃看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我認不出是誰的墨書,似乎不是王右軍的?”
裴行儉笑容裡有一絲少見的得意,“是張伯英的真跡”
草聖張芝的真跡?琉璃不由吃了一驚,這位東漢書法家,雖然有著草聖的赫赫威名,卻沒有多少真跡流傳下來,她在宮裡兩年,因武則天和高宗都極愛書法,她沾光見過不少王羲之的帖子,但張芝的只見過兩張,如今這便是第三張。她忙又仔仔細細的看了兩遍,點頭不語。
裴行儉也淨過手,用葛巾細細的擦乾了,才從琉璃手裡接過了字帖,“張伯英的真跡最是難得,我當年費盡心思,也不過見過的四五張,能借我臨摹的不過三張,已算是極難得的運氣了,因此褚相今日才找到我,讓我幫他鑑別一下。你看,這種紙張,這般字跡,哪裡做得了假?便是在張伯英的真跡裡,也當屬上上品。”
琉璃奇道,“既是真跡,褚相為何會讓你帶回來?”
裴行儉笑道,“自然是讓我幫他臨幾張。”
琉璃點頭不語,若論書法,褚遂良是公認的當世第一,只是他更長於楷書,而裴行儉則以草隸見長,臨草書貼更是一絕,當日高宗便曾把宮裡收藏的草書名帖都找出來讓裴行儉臨過一遍,如今褚遂良得了張芝的真跡,請他幫忙臨幾張也是順理成章。只是想到褚遂良這個名字,她的心裡到底還是隱隱有些不安,想了一遍只能問道,“可說好了何時把字帖還他?”
裴行儉道,“這倒是沒說,這臨出好帖來原也要幾分機緣,這幾日我要好好多臨幾遍才是,張伯英的貼當真是可遇不可求的。”
琉璃看了一眼這張只怕是千金難換的字帖,又看了一眼頗有些逸興橫飛的裴行儉,只覺得心裡那種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裴行儉卻是低頭專注的看著字帖,半晌才抬頭看見了琉璃的臉色,微微一怔後笑了起來,“你莫擔憂,我自有分寸。”
就像自己看見好畫就會喪失理智,裴行儉看見好字的反應似乎也差不太多……琉璃垂下眼簾,無聲的嘆了口氣。
然而永徽六年的中秋竟是平平穩穩的過去了,唯一的意外便是琉璃讓廚下用藕粉、蓮子、桂圓熬出的玩月羹,因廚娘放的時間長了些,煮得透明的藕粉有小半化成了水,只得又重新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