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儉將水一口氣喝了下去,才道,“今日倒是不曾有什麼案子要審,日後大約也不用我再審了。”
琉璃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裴行儉微笑著伸手理了理她的鬢髮,語氣有些漫不經心“麴崇裕今日找到我,說是西州刑訟之事已是無可擔憂,倒是賦稅之上還頗有些難題,希望我這做長史的能出手整頓一番。”
琉璃想了想,隱隱記得裴行儉提過麴崇裕不是讓他管刑訟,便會讓他管賦稅,西州的賦稅難道有很大的問題?裴行儉看著琉璃困惑的臉色,笑了笑,“西州的賦稅之累已是積重難返,任誰也不可能解決得了。一個處置不當,便是民怨沸騰。”
琉璃頓時有些擔心起來,“那該如何是好?”
裴行儉輕輕一笑,“無法解決,便不解決,你放心,我自有法子。”
看著裴行儉輕鬆的面孔,琉璃輕輕的皺起了眉頭,人人都道他妙算無雙,可他之前的那番反覆考量、周密佈置又有幾個人看得見?不過對著自己,他卻總是這樣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裴行儉笑道,“待會兒有個你一直有些好奇的人或許會上門拜訪,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琉璃想了一會兒,眼睛一亮,“韓四”
裴行儉笑著點了點頭,還未開口,就聽外面響起了小檀的聲音,“阿郎,有個姓韓的郎君要拜會您。”
裴行儉笑道,“請他在前面的堂中稍等。”
琉璃奇道,“你怎麼知道他今日會來,難道又是算出來的?”
裴行儉一怔,有些哭笑不得,“我適才回家時,見他在外面徘徊,看見我想上來又躲開了,你想想看,他總不能是來咱們這坊裡出診的”
也是,這個古怪的傢伙是個獸醫……琉璃笑了起來,“怎麼不是來出診的,這不是便過來看你了麼?”
裴行儉哈哈大笑,拖起她的手便往外走,“既然如此,便讓他看看咱們倆才是”
前廳裡,穿著一件半舊交領袍子韓景之正略有些不安來回踱步,見到裴行儉和琉璃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呆了一下才行禮道,“見過長史,見過長史夫人。”
裴行儉點頭一笑,“不必多禮,請坐。”
琉璃打量了一眼,只見這位韓景之不過二十多歲,大約是常年風吹日曬,面板微黑,五官分明,一雙不大的眼睛極有神采,只是眉頭似乎習慣性緊鎖,神情間便少了幾分開朗,看著既不像著名的獸醫,也不像著名的大盜。
韓景之依然直挺挺的站在那裡,猶豫了半晌,突然深深的一揖,“多謝長史讓我保住了祖屋我、我不知如何報答”
琉璃看了看韓景之身上那件邊角有些破損的袍子,這位西州城最窮的獸醫果然名不虛傳,要讓他去還那二十頭牛犢,可不是隻能賣祖屋了?好在那些欠了他診費的都是大戶,寧可損失幾緡牛犢錢也不肯被張了榜去,千求萬求的,裴行儉才頗為勉強的同意了他們“概不追究”的要求,撤去了府門口的公文,韓景之大約是聽到了這個訊息,才上門來道謝的。
裴行儉笑了起來,“你不必把此事掛在心上。”
韓景之抬起頭來,神色極為認真,“我過幾日便會掛牌行醫,會把錢還給那些人”
裴行儉微覺意外,“你要行醫?”
韓景之用力點了點頭,“我家世代行醫,只是家父早逝,無人指點,只能靠醫書自行摸索,這七年,我雖以醫治牛馬為生,也曾為幾百位請不起的醫師的牧民看病下藥,前段時間又驗查過了家中所傳藥方,我不會讓韓氏蒙羞,也不會讓長史失望”他似乎不大習慣於長篇大論,說完這些話,臉有些漲紅了。
裴行儉看了他片刻,終於笑著點了點頭,“你既有把握,便祝你得償所願。”
韓景之鬆了口氣,咧嘴一笑,一口雪白的牙齒頓時讓整張臉都生動起來,“裴長史,您日後若有驅使,我一定聽命。”
裴行儉笑道,“好我有一事一直不明,還望你不吝賜教。”
韓景之忙道,“請說。”
裴行儉神色平和的看著他,“你為何要盜那些牛犢?”
韓景之睜大了眼睛,“長史怎麼知道……”
裴行儉微笑不語。韓景之怔了半晌,鄭重的行了一禮,直起身子時嘆了口氣,“啟稟長史,其實……我是拿那些牛犢來試藥。我家醫書上記了些古方,看著有些古怪,我不敢胡亂用在人身上,去年才偶然想到,可以弄來牛羊,多灌一些,若是無事,大概便可用於人。”
琉璃不由有些驚訝,搞動物實驗?這位獸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