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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三郎點了點頭,“此事好說。”看到上面有上房婢女一項,心裡倒是一動。
石氏卻忍不住道,“不是四月十七才成親麼?怎麼這麼早就買奴婢了?”
琉璃笑道,“四月初二便要暖宅,卻也不算早了。”
石氏點頭不語,忍不住又問了一番琉璃這兩年來的經歷、日後的打算,琉璃揀著能說的說了一番。安三郎見琉璃並無其他事情,瞅了空便笑道,“聽說今日這寺裡有參軍戲可看,只怕就快開演了,阿孃可想去看一看?”
石氏醒過神來,忙點頭稱好,琉璃自然不好挽留,將他們送了出去,站在廊下,開啟三郎給她的那捲紙,細細的看了一遍,心裡不由嘆息了一聲:那九處莊田契約上只是標註著四面起始的地標,原來都是擁有從六十多頃到兩百餘頃良田的大莊田;十幾家鋪子則大多位於洛陽最繁華的南市和西市之中,做的是香料、皮毛、珠寶等生意。這樣一筆產業,估價幾十萬貫也不為過——這還是已經被河東公府侵吞過之後剩下的這樣一筆鉅額財富,落在一對無依無靠的孤兒寡母身上,難怪……這筆賬,還是要慢慢算個明白才是。
琉璃心中計議略定,卻見阿霓小心翼翼的站在一邊,轉頭微笑著吩咐道,“這東西你幫我收好了,莫教別人看見。”
阿霓一怔,忙接過來,小心的收到了袖子中,臉色悄然舒展了幾分,正想說點什麼,西邊那間屋子的房門吱呀響了一聲,一身淡青色常服的裴行儉推門走了出來,看見琉璃和阿霓都站在門口,微微一怔,“舅母他們可是已經走了?”
琉璃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你沒有聽到?”隨即便醒悟到他是下棋下得過於專注了,笑著問,“你和法師誰贏了?”
西邊的屋裡立時傳出來一個頗為粗豪的聲音,“手談本是雅事,執泥於輸贏卻是落了下乘。”
琉璃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我知道是誰輸了”
裴行儉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未落,一個身量極為高大的僧人從西屋裡一步跨了出來,“不過只是一目之差,你我再來一局如何?”
只見這位僧人不過二十出頭年紀,相貌魁偉,國字臉上一對斜飛的濃眉英氣畢露,配著著光頭造型,就如傳說中的護法羅漢一般。不過該羅漢此刻臉上滿是懊惱,幾乎就要動手去拽裴行儉。
裴行儉擺手笑道,“下次再說,今日時辰不早,窺基,如今你須得言而有信了,還是帶我們去佛塔一觀才是。”
窺基看了琉璃一眼,皺起了眉頭,“你們又非信徒,那佛塔有何可看?”
琉璃忍不住腹誹,就算你老人家玄奘法師親自出馬忽悠來的高足,是威震長安的三車法師,風流遠超唐寅,狂放壓倒濟公,也不至於比大雁塔裡的那麼多絕世珍品的佛像更好看吧?只得笑道,“可不可看,總要看過才知道。”
窺基搖了搖頭,“也罷,你們隨我來。”轉身便大步流星的走在了前面。出了小院一路往西都是僧人的院舍,走了足足兩盞茶的功夫,才從一個側門進了大慈恩寺的西院,一座基座四四方方的五層磚塔頓時出現在幾人眼前。琉璃不由頗感意外:這塔高約十七八丈,四方基座每邊大約也有十四五丈,造型只能用高大笨重來形容,和後世的峻拔模樣似乎相去甚遠。
窺基向佛塔行禮之後,便肅然立在塔邊,裴行儉卻走到了塔下的兩塊石碑邊上負手細看,琉璃更是有些摸不著頭腦,忍不住對窺基道,“法師為何不帶我們上去?”
窺基眼睛睜得溜圓,“這塔只是用來供奉經像舍利,如何上去?”
琉璃愣了愣:難道能登高望遠的那個大雁塔,並不是眼前這個版本的?裴行儉走過來笑道,“這塔原是玄奘法師按西域制度修建的,並非我們中土式樣,裡面不設樓梯,上不得人。”
琉璃頓時蔫了:看不到那些精妙的線刻佛像和刺繡佛像,這麼傻乎乎的一個塔果然就如窺基所說,“有什麼可看的”她正有些沮喪,眼睛一掃卻突然看到這西院的影壁上是一幅巨大的經變圖,忙拔腿就走了過去。只見這壁畫的內容正是此時流行的報恩經變中《孝養品》的故事,畫上的年輕太子正舉刀割肉,好奉給父母。太子衣角的線條勁朗流利,臉上的表情生動傳神,在大慈恩寺裡她所見過的壁畫中,決計是最出色的一幅。
她正看得入神,只聽身後傳來一個柔和之極的聲音:“這位女檀越有禮了。”那聲音不大,卻如有魔力一般將她立時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