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起先是一言不發,舊黨大臣們義憤填膺,而新黨的大臣也覺得事出突然,因為此前,一點風聲都沒有,現在突然這種言論和奏疏,他們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是不是徐部堂暗中授以的?
奏疏是張進用遞上去的,在新黨看來,這可能是張進用是唯恐天下不亂。可是在舊黨看來,最大的可能卻是張進用得罪了徐謙,因此害怕了,害怕之後,自然不免想要求饒,結果徐謙授意他,讓他遞上這份奏疏。
其實百官們怎麼想無所謂,最重要的還是太皇太后還有天下人怎麼想,太皇太后無論相信不相信舊黨的解釋,也必定會對徐謙提防。一旦提防,就不可能再全心全意的對徐謙給予支援。甚至可能,掉轉槍口。扶持舊黨。
而天下人的想法就更復雜了,至少各省的督撫們就有了一個藉口,有了藉口之後,就可以勤王,不但如此,那些受新政影響計程車紳,也必定會相信徐謙就是個曹操,所以也肯定要打著誅曹操的名義煽風點火。
崇文殿裡靜謐的可怕,隨後。張孚敬到了。
他施然而來,面帶幾分微笑,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從前的時候,這個內閣大臣可有可無,舊黨們瞧不起他,新黨則是忽視他,可是現在,他一下子變得萬眾矚目了,許多人在猜測。這位內閣大臣怎樣想,甚至不少舊黨,對他的印象改觀了不少,也生出了幾分敬畏之心。因為誰都知道,在朝中,有資格來對抗徐謙的。也只有這位僅存的內閣大臣了。
許多守舊的大臣,迫切的需要一面旗幟。一面和徐謙對抗的旗幟,尤其是在這個時候。這個需求更加旺盛。
張孚敬笑臉吟吟,讓人很是看不透,他看了與會的諸位大臣一眼,淡淡的問:“徐部堂到了沒有?”
有人道:“張公,徐部堂還沒有到。”
張孚敬點點頭。
有人不忿的道:“他既然不來,那麼索性就不必參加了,現在就開議吧。”
張孚敬卻是板著臉道:“不可,再等等。”
這句話,讓不少人有些失望,因為大家感覺到,張孚敬對徐謙又一種格外的敬重。
正在這時,卻有太監進來,道:“太皇太后娘娘駕到。”
聽到這訊息,其實大多數人都沒有意外,這麼大的事,太皇太后坐得住嗎?
只是大家不曾想,來的不只是王氏,連張氏也來了,除此之外,竟然還有太后劉氏。
宮中的三個女人一起到來,解釋只有一個,這三個代表宮中利益的女人已經驚動,已經坐不住了,非要看個明白不可。
眾人全部起身,紛紛行禮。
王氏冷若寒霜,不發一言。
張氏倒還算得體,總算點了點頭,不過這臉上,終究還是露出幾分陰霾之色。
劉太后則是小心翼翼,略感有些不太適應,這倒不是她沒見過世面,畢竟從前只是個不值一錢的妃子,突然一下子就成了太后,估摸著還沒有緩過勁來。
王氏直截了當的道:“徐卿呢?”
所有重要人物到了這裡,第一句話就是問徐謙在哪裡。
張孚敬畢恭畢敬的道:“娘娘,徐部堂只怕還有公務在身,要遲一些才到。”口吻之中,帶著幾分為徐謙開解的意思。
王氏點點頭:“那就等吧。”沉默一下,又道:“兵部尚書張進用呢?”
張進用離座,向王氏行禮,道:“微臣便是張進用。”
王氏恨恨的看了他一眼,似要發作,似乎又忍住,故作慵懶的道:“哦。”
張進用感覺自己悲劇了。因為他跪下行了禮,而他回答了太皇太后的問題之後,太皇太后只是一個哦字,這哦字是什麼意思,只有天知道,不過很肯定的是,哦字的意思肯定不是讓他免禮,既然沒有免禮,你就得跪著,張進用長跪於地,頭重重垂下,不敢吱聲,其實他心裡,卻未必不是很欣慰,他和徐謙不共戴天,而今日所為,無非就是收拾徐謙,就算是玉石俱焚,他也在所不惜。更不必說,張孚敬還有承諾,徐謙只要垮了,張孚敬肯定要保住自己,而現在看太皇太后的態度,便可知這封奏疏對太皇太后的影響極大,若不是沒有疑心,又怎麼會參加這次廷議,若不是心裡不高興,又怎麼會故意整自己。
說白了,這就是借題發揮,另一重意義就是,對徐謙起了一絲防範,多半在太皇太后的心裡,自己已經是徐謙的人了吧。
太皇太后這點小動作,卻是讓所有人都看在了眼裡,大家各有所思,似乎都在思考這小事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