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顯然。身為巡撫,如此表態,而且又被朝廷的旨意和邸報推翻,這是個很嚴重的政治問題,和天子、朝廷唱反調,你活膩歪了嗎?
這屬於嚴重的政治不正確,若是有人追究,有人揪住了這個鞭子大做文章,甚至可能會讓張琦陷入極為危險的境地。
畢竟……身為一省巡撫,政敵還是有的。
張琦眯起了眼,不由道:“這是什麼時候傳來的訊息?”
劉文龍忙道:“就在方才,學生也是看這邸報有些不同尋常,這才立即送來請東翁觀看,這事兒太古怪,你看上頭的用詞,許多都是前所未有,可見天子或者是朝中某些大人物,對新政極為看好,甚至關乎到了社稷的程度,東翁且細看鳥一句創朕之偉業,這句話,更是蹊蹺,分明……”
張琦有氣無力的壓了壓手,苦笑道:“本官知道,本官知道……哎……為何此前,一點風聲都沒有,怎麼突然就表彰了。哎……”
“東翁,現在該怎麼辦?”劉文龍小心翼翼的問。
張琦好歹是見過一些大風大浪的人,道:“快,立即命人入京,讓人在京中大嘆,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支援新政的,又是哪一些人,這事兒太大,不可小視,不可小視。是了……立即命人去知新報,去把老夫剛送去的一個文章拿回來,告訴他們,不許再刊發了,知新報,往後也不要再妄議新政,還有……還有……是了,還有就是,立即命人想盡辦法,把老夫在報中刊載文章的那一期報紙,能收回來多少是多少,雖然是於事無補,亡羊補牢,可是……可是能盡一些人事,就盡一些人事吧。”
說完這些,張琦長呼一口氣,心裡感覺鬱悶到了極點,被這姓徐的罵的狗血淋頭,偏偏不能反擊,門牙打落了還得往肚子裡咽,憋屈。
可是現在不裝孫子不成,他張琦又不是言官,又不是閣臣,只是一個封疆大吏,封疆大吏在外頭看上去光鮮,可是有天大的膽,也不敢在天子剛剛表彰了徐謙之後,還跳起來痛罵徐謙,更不敢在天子剛剛大大褒獎了新政之後,和天子唱起反調,抨擊新政,張琦現在的選擇只有一個,把自己的頭埋起來,埋到沙子裡,越深越好,然後心裡默唸:“你們看不到我,你們看不到我,哈哈……你們看不到我的。”
說罷,很不甘心的張琦一屁股重重的坐在椅上,整個人顯得老了幾分,揮揮手:“快去辦吧,要快!”
劉文龍猶豫一下,飛快去了。
張琦坐在椅上,揉著太陽穴,心裡既是憤憤難平,又是鬱悶無比,都是巡撫,人家亂搞罵街,都能得到表彰,自家辛辛苦苦,熬了這麼久的資歷,被人罵了還得忍氣吞聲,如此一想,對徐謙更是怨恨無比,可是怨恨又有什麼法子,他得忍。
半個時辰之後,劉文龍又飛快跑了回來,這一次,劉文龍的臉色真比哭還難看,他氣喘吁吁的進來,張琦問他:“怎麼,事辦妥了嗎?”
“東翁……”劉文龍要哭了,道:“已經交代下去,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莫非有人想借著邸報,來嘲弄老夫,又是哪個生員膽大妄為,簡直沒有王法了!”這一下子,張琦動了真怒,動不了幾個姓徐的小子,收拾你幾個生員還是足夠的,他心裡估摸,定是邸報已是傳抄開去,一些生員藉此來譏諷他。
劉文龍卻是搖頭:“東翁,這一次也不是生員滋事,而是……而是……而是明報……明報又有文章了。”
他小心翼翼的從袖裡抽出一份明報來,交給張琦。
張琦滿是狐疑的開啟報紙,隨即騰地一下霍然而起,臥槽!
現在張琦的心裡,定有百萬頭草泥馬疾奔而過,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你撰文罵了也就罵了,現在居然還來?
沒有錯,這一期的明報,又是徐謙的文章,依舊還是言辭犀利,依舊還是一副很欠揍的嬉笑怒罵,上次罵他厚顏無恥的老賊,這一次罵他愚不可及的昏官。
張琦的身軀在顫抖,他怒了,他滿腔的怒火,感覺無處發洩,隨即,他將將這隻看了一半的報紙撕成了碎片,然後灑向天空,大罵道:“這……這個小賊!”
劉文龍卻是嚇了一跳,道:“東翁慎言!”
慎言二字,如一盆冰水,一下子把張琦的怒火澆熄了。
是啊,得慎言,要是聽了去,天子表彰的大臣,你竟罵他是小賊,這不是等於拐著彎罵天子有眼無珠嗎?
於是……張琦只得無言的錘著自己的胸脯,他不能罵,又不能反擊,只能捶胸跌足,發洩心中的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