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順眼,好一副奴才相。
“這詩從你嘴裡念出來,又有另一番味道,讓人說不出地喜歡。”
“你是誰?”
“大膽!”旁邊那人輕喝,彷彿怕吵了裡面熟睡的人,在這樣的夜裡,連喝斥都變得甜軟溫和。
“這扇子可是你落下的?”他交給旁邊那人,示意他拿過來。
紅接了,不敢說是,亦不敢說不是。他雖是問她,語氣分明肯定了這扇子就是她落下的。正躊躇不知如何作答,屋裡周後喚她:“紅,你在跟誰說話。”
“你告訴周後,就說我明天再來看她,讓她好生歇著。”
紅頭也沒敢抬就往屋裡跑去了,他這樣說分明就是後主無疑,那剛才在亭下的兩人,二小姐,和皇上?
那日,周後說精神好了點,要出來走走。園子裡的花開了,大朵大朵淺紫的丁香開得沸沸揚揚,把零星的幾隻牡丹也比了下去。
“紅,你是幾時進的周家,我怎地不曾聽家父說起。”
“我不過是一個下人,老爺又怎會說起。”
“你能詩會賦,雙手白皙,倒像個小姐,在你伺候別人之前,一定有很多人伺候過你,為你梳頭,穿衣吧!”
“不過是前塵往事。”
“你在周家是伺候家敏麼?”
“是的。”
“她,很有野心?”
“你該比我清楚,周後。”
“他們,相處得很好?”周後昂著頭,遠處巍峨的宮殿直聳雲霄,硬生生地擋了另一邊的風景。
“你得把身子養好,不要聽那些丫頭婆子們亂嚼舌根子,病好就什麼都好了。”春紅頓了頓,“她就是真和後主有什麼,也不好明著和你這個姐姐爭的。”
那以後,周後娥皇更是沉默寡言,病情也越發重了。
隆冬,後宮掛了純白的幔布。丫頭婆子們在聽了上面說要他們隨著周後下去,伺候周後之後跪了一地,整個大殿全是嚶嚶地哭聲。
春紅聽著著滿屋的哭聲,內心煩悶不堪。
“你,站起來。”
春紅抬起頭,後主坐在殿上,醉眼微醺。
“你為什麼不哭?嗯?”
他丟下手裡的夜光杯,走過來,生硬地捏起她的下顎,“娥皇在死前說要見你,她跟你說了什麼?”
春紅撇過頭,他捏得她的下顎生疼,那個時候,她的身上全是冷汗。
“你真的想知道?”
他瞪著她,盡顯君王霸氣。
“她說,深宮多怨毒,從來不生長。”
“你撒謊!”他放手,春紅踉蹌退後。“送她們走吧,”他擺擺手,“留下她。”
第三章 花凋
【挽辭】
珠碎眼前珍,花凋世外。未銷心裡恨,又失掌中身。
玉笥猶殘藥,香奩已染塵。前哀將後感,無淚可沾巾。
豔質同芳樹,浮危道略同。正悲落實,又苦雨傷叢。
穠麗今何在,飄零事已空。沉沉無問處,千載謝東風。
這晚,雨很大,大殿裡失卻了往日歌舞昇平的喧囂,徒留冷清。大門口白色的幔布被雨打溼了,醜惡地貼在門上,門裡是剛剛被太監們遵了聖命用白綾勒死的宮女,嬤嬤們。有的白色的幔布已經被風掀開,露出她們驚恐的眼和脖子上經久不消的勒痕。
她跪在大殿上,瑟瑟發抖。她死命抱住自己的雙臂,以讓自己不抖得這麼利害。可是沒用,她不知是因為這冷,還是因為剛才大殿上宮女們掙扎,哭泣的聲音,顫慄一條小蛇,從她的內心,蜿蜿蜒蜒,源源不斷地流到她的大腦,她的四肢百骸。
她現在才知道他的殘暴,這是她全然不知,也從沒預想過的,她不知道她該怎麼辦。或者,他要她跪在這裡,是準備拿她怎麼辦呢?
“你們快點,快點,後主落水了,”管事太監急吼吼地叫到,“都給我跳啊,後主若是有個什麼,你們誰擔當得起啊!!!”
她跑出去,落水?雨這樣大,他出來身邊竟沒有個人跟著麼。大雨落在池子裡,噼噼啪啪攪亂一池水。宮人們打了傘,小心翼翼地罩著燈籠,看池子裡亂七八糟要去救人的侍衛,太監。
她看著這出鬧劇,哭笑不得,一橫心,索往下一跳,濺得旁邊的宮女一臉的水。
她在黑暗裡困難地向池子中那一抹幽暗的白色游去,她抱著他的腰,奮力地一邊向來路遊,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喊,“在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