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大半時間宿在軍帳裡,把你一個人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俞宛秋忙道:“誰說我是一個人啊,那麼多僕從是幹什麼的,我還怕你的將士說我奢靡過度呢,隨軍出行,身邊還帶著幾十人侍候。”
趙佑熙露出了久違的霸道少年式的笑容:“你是太子妃呀,這點排場都沒有,象話嗎?”
“好了,我們倆就別說客氣話了”,老夫老妻的,怪不好意思,她言歸正傳道:“這個地方還是戰略要地不成,讓你不經意就跑來了?”
“倒也不是……”趙佑熙似乎在斟酌著接下來要怎麼說。
看太子眉峰成簇,侍立一側的謝長安帶著兩個人跨上馬,想試著穿過一線天,可惜那馬不肯配合,在山壁前原地踏步,仰首嘶鳴。
“回來”,趙佑熙朝他們喊:“明擺著過不去,你傻,你的馬可不傻。”
俞宛秋默然無語,知道趙軍遇到了難題,大概想從這條山道開啟缺口,來個奇兵突襲,扭轉越來越不利的戰局。
趙佑熙最近忙成這樣,是因為他們進攻衛州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抵抗。衛州是通向京師的最後門戶,上京雖說在行政區劃上是獨立建制,但論地理位置,只是定州境內的一座城池。若衛州失守,上京等於直接暴露在趙、靖兩國聯軍的鐵騎之下。
要在以前,梁帝還可以暫時棄都遠遁,比如,打著“秋狩”的旗號去北邊或東北的行宮避難,再向各鎮守使發出勤王令,等他們收復失地。可如今,北邊和東北的行宮早被當地藩王佔了,幾位鎮守使中的中流砥柱,統領西北大營的陳致遠已反,梁帝除了與京都共存亡,別無出路。
為了守住這最後的屏障,梁國幾位早就引退在家的老將也上了戰場,聽說上京的豪門世家紛紛捐錢捐物,再吝嗇的人也忍痛出血。一時之間,竟也煽動起了“同仇敵愾”的“愛國”情緒。
其實這很好理解,平民百姓不管誰做皇帝,能勤政愛民,讓他們安居樂業就行。貴族的光榮與奢華卻是依附皇家而生的,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朝廷是優待降臣沒錯,可優待不等於重用,新朝廷自有它的功臣班底,那是降臣們無法比擬的。與其去新朝廷拾人牙慧,不如保住舊朝廷,那才是他們的地盤,他們的根基。
大難臨頭,梁國朝廷空前的團結,以往勾心鬥角,互相甩臉子、使絆子的朝臣們忽然變成了親兄弟,誰見了誰都勾肩搭背,甚至滿眼悲憫,好像就要英勇捐軀、共赴國難一樣,把已瀕臨絕境的梁孝帝看得一愣一愣的,莫非這就是兵法所云,“置之死地而後生”?
於是趁熱打鐵,募集了大批軍餉和兵馬,舉傾國之力在衛州設防,擺明了成敗在此一舉。
敵方“眾志成城”,又佔著地利之便,趙靖兩軍久攻不下,便顯出了一些疲態。
算起來,從趙佑熙率軍渡江北上,到現在,已經快一年了,始終是那支隊伍,敵方則且戰且退,不時補充新鮮兵源。人的體力和耐力是有限的,再勇武,也只是血肉之軀,誰都不是永動型的戰爭機器。
如果這個時侯能打個大勝仗,將士們一興奮,興許能一鼓作氣打到上京去,把梁孝帝從寶座上揪下來。可現在他們面對的阻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長期相持,會讓他們精疲力竭,等把最後一點幹勁也耗完,就很不妙了。自古疲兵易敗,像他們這種孤軍深入的,只會越拖越疲,越拖越危險。
俞宛秋打量著身邊陷入沉思的人,他又連著好幾個晚上沒回來歇息了,一向有潔癖的他,哪裡受得了長期在軍帳中作息,不禁心疼地說:“你嘴上都起燎泡了。”
“天熱,上火了”,趙佑熙這樣解釋。今早就有人向他說起這話,並勸他出營散散心,大夥兒都知道,他分明是沒休息好,著急上火。
這時謝長安已經帶著人走了回來,向他搖搖頭。剛才他已經想了各種辦法,實在不能透過,別說騎馬,就是光人,走到中途都得側著身子,要遇到個胖子,非卡在裡面不可。
“算了,回去吧。”抱著妻子坐在馬上,離開那片山谷時,趙佑熙沒有回頭,不能過騎兵,就算步兵能過去又怎樣?沒有騎兵在前面衝鋒陷陣,步兵去了只會送死。
“太子殿下,靖帝陛下帶著人來了”,行館的紅牆綠瓦尚在望,就有人遠遠地迎上來稟報。
“他又來幹什麼?”趙佑熙一臉的不耐煩,嘴上的燎泡好像破了,痛得人心煩意亂。
這話叫手下人怎麼答,只能諾諾地陪著笑,小心翼翼地接過馬韁,就怕一不小心惹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