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邊,招待前來弔唁的官員與鹽商,黛玉守在靈堂上,給賈敏燒著紙錢時,不想孫嬤嬤急急跑來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黛玉便大變臉色,眼中滿是與年紀不符的狠厲之色。
那眼神,讓孫嬤嬤恍惚在那裡見過,很是打了個寒顫,卻又不敢多想。黛玉深吸好幾口氣,才對孫嬤嬤冷冷地道:“可看準了?”聲音雖平緩,卻凍得人死人。孫嬤嬤不敢遲疑,連忙點頭道:“回姑娘,都看得真真兒的。”
黛玉聽聞此言,便點頭不再言語。錦兒幾個雖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心中卻有不好的預感。見黛玉如此,也不敢出言相勸,孫嬤嬤更是不敢多動一下,只在一旁候著。直到香燃盡,黛玉方在錦兒的攙扶下站起身。
看了綺羅等人一眼,輕緩了口氣道:“綺羅和錦兒跟我過去,其餘人等,暫且守著母親。”說完便轉身步出了靈堂。孫嬤嬤猶豫半響,到底追了出來,壓低了聲音問道:“可要通知老爺?”
黛玉想也不想,便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暫且不必!父親連日操勞,那裡就須得處處勞煩父親的?我且先去瞧瞧吧。”
前世的母親突然病逝,一直是黛玉壓在心中的隱痛。便是到了這裡。也還一直痛著。賈敏用母愛一點點撫慰著她,直至七歲生辰。黛玉才恍覺賈敏和自己前世的母親,是一樣一樣的。說不得到這裡來。便是老天對她的垂憐,再給她一個母親!卻不曾想竟被人如此算計沒了!
黛玉此時心中便是滿腔的恨意!雖面上不顯,可跟在身邊兒的綺羅、錦兒並孫嬤嬤等人,都感受到了從黛玉身上傳來的陣陣寒意。遂都小心翼翼的看黛玉神色行事,不敢多說一字半句。
等到了花廳,孫嬤嬤立時叫人搬來了繡白牡丹圍屏,請黛玉坐在後邊。黛玉剛坐下,趙秉便走了進來,躬身對著圍屏一禮。恭聲道:“稟姑娘,昨日下午有人遞了一匹白絹進府,卻不是走的前門,而是從後面遞進來的。”說到這裡抬頭看了看孫嬤嬤。
見孫嬤嬤點頭,便繼續道:“因著孫嬤嬤之前有過交代,小的心中存疑,便遠遠的跟著。發現那人進了不遠處一戶宅子,小的不好立時去打探,便退了回來。不想今日正巧小的剛下值。路過後門時,又見那匹白絹被送了出去。”
聽到這裡,黛玉已經顰起了秀眉,冷聲問道:“可知送到何處?又是誰人送出?”趙秉並不為黛玉聲音的冰冷所動。仍沉聲答道:“回姑娘,小的因著昨日之事,便又跟了上去。發現正是送到昨日那人進去的府邸,便轉了回來。問了守門的小廝。說是白姨娘的丫鬟心兒送去給她遠房表親的。”
此話一出別說是黛玉,便是綺羅並錦兒兩人都變了臉色。孫嬤嬤更是滿臉的憤怒,低聲怒喝道:“這黑心肝的東西!哪有什麼親戚?”黛玉卻是很快穩住了心神,緊盯著屏風繼續問道:“可打探清楚是那戶人家?”
趙秉立時回到:“打探清楚了,說是一戶姓莊的鹽商。”黛玉一聽姓莊,心中便有了猜測,又聽是鹽商便更是篤定了幾分。想了想道:“既如此斷不會只此一次,繼續觀察便是。”又轉頭對孫嬤嬤道:“多派幾個人看著白姨娘和那個心兒。”說完便讓趙秉退了下去。
孫嬤嬤見趙秉退下方小心的問黛玉:“莫不如抓了起來好好審問?”黛玉卻是搖頭道:“此事我自有主張。”說完便起身往外走,錦兒等人立時跟上。
見黛玉往側院兒去孫嬤嬤便問道:“姑娘這是……?”黛玉也不隱瞞道:“去白姨娘屋裡。”孫嬤嬤立時變了臉色,想要阻止卻又不敢說出。
黛玉還是第一次來白姨娘的屋裡,清清淡淡的也無甚裝飾。只在西屋有一神龕供著一尊菩薩,卻不似往日裡見過的,既不是觀世音或者文殊,也不是如來或者彌勒佛。不由得挑眉看向孫嬤嬤。孫嬤嬤眯縫著眼睛,想了半晌卻也沒想起來。
倒是一旁的綺羅靠近黛玉小聲道:“我陪夫人去廟裡多,倒是見過幾次,彷彿是地藏王菩薩。”孫嬤嬤一聽此話立時也說道:“如此說來也像,只咱們這樣的人家很少供奉。道場也遠在九華山。”黛玉聽到“地藏王”便不再追問。
黛玉剛剛進屋,白姨娘便迎了出來,見黛玉幾人在自己供奉的菩薩前嘀咕,便是心下一緊,卻不上前。此時見黛玉轉過頭,方才上前兩步蹲身行禮。黛玉忙伸手扶起她堆笑道:“萬不敢當姨娘的禮,說到底我也是長輩。”說完便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心兒見此立馬送了茶水過來,錦兒伸手接過卻並說給黛玉。黛玉笑道:“我也不渴,很不必如此客氣。我雖是第一次到姨娘屋裡,但咱們好歹也算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