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昕言的鞋泡得溼了,畢竟不舒服,想想她劃了快一個時辰,額上流海已被汗水漬得溼了,臉上泛起了暗紅的油光,是該休息一下。
這片沙洲不大,十來丈寬,幾丈長。邊緣幾叢蘆葦,中心是新綠的草地。往外看去,遠近稀疏的蘆葦地連綴成一片淺綠色的毯子,未脫落的葦葉萎垂,新舊交替如此分明,更讓人感到春天來了。
撐船女拿了把小彎鐮,割了枯乾的葦葉升了堆火。她在草地上攤開包裹,裡面有幾隻大白饅頭,一包炸的小魚乾,一包豆乾,還有一小壺酒。
杜昕言脫了鞋襪放在火邊,見她拿起一隻饅頭走得遠遠的,知她害羞不敢看他赤足。他拿起酒飲了一口,一股暖意從腹中騰起,不覺讚道:“這酒不錯。”
撐船女啃著饅頭回頭笑了笑,似很高興他喜歡。
杜昕言也呵呵笑了。一壺酒轉眼見了底,曬著溫暖的太陽,寧靜的蘆葦攤,沒有心機的女孩,他有種想睡上一覺的感覺。杜昕言放鬆了躺在草地上,閉上眼睛。一股慵懶從骨子裡散發出來。他想睜開眼,眼皮卻重如千斤。他努力想睜開眼睛,只看到一片黑暗。
撐船女從臉上揭下一層黑色半透明的面具,露出無雙冷豔的臉。她走過去伸手推搡著他。杜昕言一點反應也沒有。無雙又從頭上取下木簪,毫不客氣對準他的手紮了下去,仍然沒有反應。
她默默看了會杜昕言,終於相信他醒不過來了,這才鬆了口氣低了頭細細的看他。
杜昕言的臉沐浴在陽光下,明朗恬靜。
無雙看了會兒,站起身從懷裡掏出一隻竹笛。一寸長,翠竹製成,碧綠可愛。放在嘴邊吹出一串水鳥般的鳴聲。片刻後,又一隻船蘆葦叢中划過來。笑菲白衣飄飄,悠然站在船頭。
“你和嫣然在船上等我。”她下了船,瞧著躺地上的杜昕言,眼笑得眯成了縫。
嫣然撐開船,隱入蘆葦叢中。重重葦影擋住了無雙的視線,無雙突開口問道:“小姐一個人,會不會有危險?”
嫣然笑道:“你迷翻了他,小姐怎麼會有危險?有事小姐會以笛聲示警的。無雙,我看小姐八成是喜歡上杜公子了!”
無雙哦了聲,望定向前方的沙洲沒有再問。
“無雙,你別告訴小姐我說的,我只是猜的。”嫣然吐了吐舌頭,調皮的笑了。
笑菲坐在草地上,手指輕輕順著杜昕言的眉毛撫過,指尖毛茸茸貼服的感覺。纖細的手指像劃過琴絃一般拔弄著他的黑睫,看著它們一根根從她透明的指甲縫中跳起。笑菲喃喃道:“好長的睫毛,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很有神?”
手指依次從他的鼻樑劃下,停在他的唇上,“你吹的簫很好聽,你也是心裡寂寞的人嗎?”她的聲音變得輕柔,像流水般舒服。
杜昕言沉睡不醒,笑菲也沒有說話,坐在他身邊安靜的看著他。陽光暖暖的照著,風暖暖的吹著,她抱著膝坐在他身邊,天高雲淡,安靜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你睡著了,我做什麼你也不知道。”她似在鼓勵自己,回頭往小船劃開的方向瞧了瞧,叢叢蘆葦攔住了視線。笑菲拂開面紗,低頭輕輕觸了觸杜昕言的唇,溫軟的感覺。她飛快的抬頭,滿臉陽光。
“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她滿足的嘆了口氣。歪著頭又看了杜昕言一會兒,笑菲低聲道:“真想一直這樣,可惜你快要醒了。”
她開始動手,將杜昕言荷包裡的東西全掏了出來,拈起那枚江南司監察御史的牌子得意的笑了。
笑菲將那塊牌子放進懷中,將吃食包好,提在手裡,笑嘻嘻地說:“對不起啊,你功夫高,應該餓不壞的吧。我只是困你幾天順便用用你的牌子而己。我才不會像無雙,我就算天天想著你,也一樣會下手害你的。因為我喜歡你之前,我就幫著三殿下了,回不了頭啦。等三殿下得了江山,我有了權勢,你就逃不掉了。”
她伸開手虛抓一把,將陽光握了滿手,不由得心情大好。走了幾步她又回頭,拿出一個饅頭放在他身邊,像是在說服自己:“就留一個吧!我不是對你好,吃不飽會更餓!”
笑菲掏出竹笛喚來嫣然與無雙。她上了船,戀戀不捨地瞧著躺在草地上的杜昕言,片刻後輕嘆了口氣道:“黑幫主定已等久了,走吧。”
無雙接過嫣然手中的竹篙,用力一點,船飛也似的劃出。半個時辰後,船已劃出蘆葦叢,前方水道上正停著另一條船。
船頭站著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膚色黝黑,頜下一圈短髭鬚如松針直立,目光炯炯有神,極是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