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讓笑兒焚香吧。”
屋外竹林被勁風颳得嘩啦嘩啦的脆響,沒有鼓譟的啾啾蟬鳴,烏雲閉月,黑沉沉的圓盤周圍僅餘一圈泛昏黃的手鐲樣的月暈。
八瓣花燈罩裡,在風中燈花搖曳的燈燭流下的燭淚一層又一層如同開花的芝麻節節攀高,燈芯的青煙與流風纏揉不休似訴說著纏綿情意。
坐在梳妝檯前的蕭青竹神色怔忪,茫然的視線穿過陰深花林,腦海裡一遍遍勾勒燈下奮筆疾書的容顏,幻想她捧著書卷眉間或蹙或顰,似喜似悲,溢位一聲聲暱喃的嘆息。
他想自己一定是著魔了,不斷的重複白天她言笑晏晏的神情,越掙扎越是清晰,他忘不了她眨眼間瞳眸底掠過的濃郁得化不開的悲哀愁悵。
自己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在意一個剛見面的女人了,他想不明白,拳頭又緊又松,心情煩躁如鼓譟的蛙鳴,急需用案几上的瑤琴發洩鬱積的煩悶。
一改以往的輕攏慢捻,大量使用滾注手法,琴絃繃然似斷,他渾然不覺,緊抿薄唇埋頭沉浸在無邊心事中,剎時指間跳躍似落盤珍珠,極盡繁複變幻,嘈嘈切切,琴音尖銳高亢,欲上九重攬月入懷;乍然又低沉連綿,似天際奔湧的黃河之水,飛流直下,落入地底幽冥。
琴聲浮浮沉沉,驟起驟落讓人不堪耳聞。似是感受到彈琴之人沉重的心事,竹林邊際由風送來遊絲般細弱的簫聲,低而不斷,有如遊絲隨風飄蕩,又似情人耳間低語暱喃,輕柔的安撫心緒不穩的愛人。隨著亭外黑夜裡舞動的瓊枝翡葉,簫聲醇厚,婉轉悅耳,連綿不絕。似乎天崩地裂也不改面色般泰然。
琴聲因為簫聲的加入慢慢的柔和起來,變得平和中正。赤足站在軒窗的蘇離感受到對方心情平和下來,輕釦拍打簫孔,一首清揚悅耳的曲子流洩,安慰著他。整個竹林周遭被籠罩於氤氳的簫聲中,優柔溫潤,曲罷。蘇離手裡的洞簫急速振顫,她吹奏了她在高考時用來勉勵自己的叫《水手》曲子: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
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
擦乾淚不要問為什麼
琴音識人,作了半個月的聽眾,蘇離從對方的琴音中得出他對亡者無盡的緬懷,他的堅強讓蘇離讚揚,為他敢於不畏世俗追逐不凡人生佩服。待琴音恢復到往常雪竹的琳琅之音,蘇離口氣一轉,變得清脆明快,一簫一琴在風裡盡情暢懷追逐,試探絞著融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開彼此,難怪有人說音樂是人與人之間交流的催化劑。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許多。
最近幾日林銳月假要回家不能到書齋幫忙,蘇離心情舒暢,早早的開啟書齋的門,她為自己沁了一壺茶,坐在書齋裡看書淺茗,書齋的生意進入正規,租書的人員穩定。
“蘇小姐,我可以進來麼?”蕭青竹淺笑著沐浴在陽光下。在棲鳳朝男子的地位是十分低下的,沒有妻主的陪同是不允許出入家門拋頭露面的,更別說進入有持身份的書院,書店了。當然蘇離的漠然也間接的鼓勵了不少對她懷有心思的懷春男兒進出書齋在她面前幌悠。
蘇離看到來人,有片刻驚訝,不同於對待其他男子的冷漠,微笑道:“蕭公子請進!”
蕭青竹進門打量了一下書齋,書齋很乾淨簡潔,沒有一絲剝離痕跡嵌入牆壁的書架整齊的擺放了許多書籍,它的奇異佈局讓蕭青竹暗暗吃驚,問道:“這書架是牆麼?”
“算是吧。”蘇離道。
“蘇小姐的才能真是讓人弗嘆不如。”也只有她才會想出直接用牆作書架。
“呵呵,蕭公子過譽了,這不過是我在遊歷時偶然遇見,借鑑罷了。”蘇離解釋道,可又有何人知道這是前世因為房子空間緊張,不得不如此裝修呢。
蕭青竹眼睛一亮:“蘇小姐到過許多地方,那寫的故事也是真實的麼?”
蘇離搖搖頭:“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是真是假我也說不準。”
“哦。”蕭青竹有些遺憾,睫羽微垂。蘇離不忍他難過,說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蕭公子又何必計較它的真假,畢竟人生百態,什麼樣的故事會沒有?”
“假作真時真亦假!”蕭青竹喃喃低語,俄爾,俊眉飛揚:“倒是我過於強求了。”
“呵呵!”蘇離淺笑:“蕭公子來我倦勤齋該不會只是和我討論故事真假吧?”
“呃?”蕭青竹微赧,他知道昨夜是她用簫安慰勉勵自己,在簫聲中睡得從未有過的踏實,突然他很想見她,出門徘徊許久還是走了過來,他